宋洛嗎?”
“嗯?”恍然如夢的名字讓她有點兒反應不過來,會這麼叫她的
“我們這裡是第七監獄醫院,宋晉修是你爸爸吧,他已經快不行了,臨終之前想見見你,你最好現在馬上過來一趟。”
秦海蘭跟她說過,那個人,患了十二指腸癌。
現在已經到了晚期。
她回到家裡,秦海蘭自然發現了她胳膊上的傷,秦洛三言兩語找了個藉口混了過去,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思量了很久,還是將監獄的那個電話給說了。
秦海蘭很快陷入了沉默。
她坐在秦洛的對面,注視著地毯上玩的起勁的小寶,秦洛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俗話說,養而不叫父之過,但還說,子欲養而親不待。
“洛洛,你自己想好,反正我是不會原諒他的,但你跟我不一樣,不管怎麼說,你身上都留著他一半的血,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
秦洛回了自己房間,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最後也不知道怎麼睡著的,可是她又做夢了,夢到了小時候,一個小女孩托腮坐在門口,每當父親回來,那就是她最高興的時候,後來,她被爸爸托起放到肩上,像個快樂的小飛機一樣飛回家
她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但最後卻哭了。
她知道自己醒了,但情願自己還在夢中不要醒過來,最後只能淚溼枕巾。
任由無盡的夢靨將自己團團圍住。
第二天一早,她自困頓中醒來,跟劉主任請了個假,又跟宋詩穎借了車,一個人單車上路了。
來到第七監獄醫院時,已經接近正午。
門口守衛嚴格,她說明來意,人家進去核實後,又拿她的身份證做了登記,這才放她進去。
這裡每個房間的大門上都裝滿了鐵門門閘,門口還配有一種警衛看守,嚴密的一隻蚊子都難以進去,走在冗長的通道上,窒息而壓抑。
前面的獄警突然停住腳,站在一扇緊閉的鐵門前:“到了,就是這裡,你進去吧。”
“謝謝,”她跟獄警道了謝。
獄警點頭後便吩咐看守人員一起離開了,留給他們一段獨處的時光。
秦洛站在門外往內看,宋晉修已經蒼老的認不出來,頭髮花白,身體瘦小而乾癟,渾身上下到處插滿了管子,旁邊的儀器上面的數字也不停的變換著,那是他最後的生命體徵。
最近見慣了生死離別,秦洛竟覺得有些麻木了。
她推開門,病房裡很冷清,一點兒人氣都感覺不到。
宋晉修感覺有人進來了,所以艱難的睜開眼,一看到秦洛,他混沌的目光頓時清明起來,手也試著抬起來,無奈手上儀器眾多,加上身體虛弱,根本沒有抬起來的可能。
他又試圖張嘴,囁喏著嘴裡只能發出幾個混沌的音節:“洛洛洛”
他的聲音如此蒼老,秦洛幾乎認不出自己的父親,她印象中那個高大穩健的會將她高舉過頭頂的男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眼前這個瘦削的日薄西山的老人。
她的眼睛驀地酸澀,宋晉修痛苦的摘掉了自己的氧氣罩,滿是皺紋的臉因為皮下脂肪的缺少,乾枯如樹皮。
他已經行將就木,說一個句子三聲喘氣的看著秦洛:“洛洛洛你來了。”
秦洛站在原地,就聽他說:“謝謝你,洛洛,謝謝你願意來看我”
“我撐著這這一口氣,就是為了最後見你一面。”
他突然笑了,渾濁的眼珠子又轉動了起來,似乎這個痛苦殘破的身體內一下子被注入了新的生機。
迴光返照四個字毫無懸念的出現在秦洛的腦海裡。
她走過去,幫他拿了個枕頭靠在背後,然後又幫他搖起了病床,宋晉修顯得很激動,身上的各種儀器也開始想動起來。
秦洛有些緊張,但他直說不礙事,拉著秦洛的手乾涸的眼中就滲出了無數的淚水:“洛洛”
“我幫您倒杯水吧。”秦洛轉身準備離開去倒水。
宋晉修卻不讓,緊緊抓著她的手,眼睛也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彷彿下一秒,她就會消失不見:“對不起,洛洛,爸爸如果早知道這樣,一定不會幹那件事情,對不起爸爸其實也很後悔,洛洛”宋晉修的語速極慢,但吐氣比剛才清晰許多。
秦洛苦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真不知道你怎麼下得去手,為了一個總工程師的名額,這些年,難道你就沒有後悔過嗎?”
“我後悔了,洛洛,我早就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