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並不動,遲疑說道:“殿下染疾,內力虧損,身邊只有我們三人,再喚退我們,恐生變故。”
葉沉淵冷冷道:“退下!”
那三人再不多話,齊齊鞠躬,翻身躍上樹,頃刻隱沒了身形。
葉沉淵去內室,用藥水淨面,稍稍擦拭,便恢復了原本的容貌。
酉時三刻,兩列禁軍扣韁疾馳,以虎狼陣勢圍堵住了外街,不放走任何一人。謝照兵甲未除,著黑金戰鎧,手持銀槍,宛如游龍般掠向寂靜的宅院。他的身後,僅僅跟從數匹騎兵。
葉沉淵端坐在院,雙鬢泛霜華,容顏清如雪。一旁的桌案上,平整放著古劍蝕陽,鋒刃冷冽,嫣紅勝血。
遠處,一人一馬當前躍出,細看,還能看清來人臉上的淺顯疤痕。
歲月在即將對峙的兩人身上,各自留下了滄桑的痕跡。或許這場爭鬥,從很早起就拉開了帷幕。
戰馬衝突進院,謝照不停,眸子裡的光蘊著一團清冷月華。及近,他一拔身形,似是騰淵的蛟龍一般,自半空中揚手,使出一記絕殺。銀槍聚集了他的所有力量,尖銳地破開風聲,徑直劈向葉沉淵眉眼。
葉沉淵伸手在桌案上輕輕一按,掠走蝕陽,同時避開了身形,只餘下一襲袍角在風聲裡飛揚。那柄銀槍趕到,刺向他的胸口,他提劍斜挑,將槍尖震開。
叮地一響,有些微光火在庭院裡落下,映著兩人冰冷的眼眸,似是脆弱的招呼聲。戰馬早先受驚,已撅蹄跑開。只過了一招,院子裡的鞦韆便散了架,孤零零躺在垂蔓花架下。
葉沉淵望進謝照眼裡,冷冷說道:“等你很久了。”
謝照亦樣不假辭色:“若知是你,早些日子便不能讓你這般快活。”
葉沉淵掠開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你有這能力麼。”
謝照回道:“現在讓你領教下。”
兩人說得冷淡,手上功夫未曾停下,強烈的殺氣震得花枝葉末飛舞,形成一道道漩渦,吞吐著風聲暮色。院外的騎兵眼尖,知道這場爭鬥不是沙場那般簡單,紛紛避開鋒芒,退向了街邊。有一名騎兵擔心謝照有了閃失,問道:“不幫殿下麼?那人的劍氣看著要烈一些。”
被問者將他馬頭拉開,嗤道:“殿下就是怕我們吃虧,才不準我們進戰團,你當殿下沒有預計過這事?依我來看,殿下就是太磊落了,不願意走快道兒發兵圍殲敵人,只肯自己硬拼。”
正說著,強烈的劍氣從旁劈來,驚得戰馬嘶鳴一聲,還來不及躲,就被削斷了蹄子,跪倒在街上。
騎兵駭然,一招手,示意傳令遠方,引禁軍來圍堵。
庭院受損,殘破零落,花牆四散,土胚兀存。
葉沉淵雪袍凜然,站在晚風中,衣襟輕輕飛揚。他的右手,拎著紅光熾熱的蝕陽,沾染了一絲血跡。謝照回頭看看四周已經殘破,開闢出一方空曠的場地,便索性拉開鎧甲,只穿著黑袍站在花枝上。
“如此而已。”葉沉淵看著謝照,冷冰冰說出四字。
謝照反唇相譏:“以你這樣的資歷,只配我使出一半力。”
一陣潮水般的馬蹄聲從遠而來,夾雜著禁軍兵革的摩擦聲。不等他們停下,背對著的謝照就揚起手,說道:“都不準動,這是軍令。”
騎兵無奈駐馬,停立在外圍。
葉沉淵面向眾人,容顏不改分毫,嘴裡的語氣也是清淡的。“即便是一起來,結局也只有一個死字。”
謝照哂道:“可笑你一介螻蟻之民,自不量力,依靠偽裝的身份,才能苟存這麼久。沒那麼通天的本領,嘴上的牛皮倒是吹得響,不怕閃了腰麼?”
有騎兵哈哈大笑,笑聲未落下,葉沉淵的身形已閃出。如同電光火石一般,他棄了謝照,凌空劈出一劍。等劍氣消散時,笑著的騎兵已經陳屍馬下,連帶著身後人受累,也被抹殺了性命。再看葉沉淵,站在原來的石階上,衣襟才輕輕落下,仿似從未離開過。
謝照沉聲道:“都退下。”
騎兵肅容,徐徐驅動馬匹後退,留給對峙的兩人更加廣闊的場地。
“滿意了?”葉沉淵抬眼看謝照,冷冷地說。
謝照持槍指向地,微微嘆口氣:“我本以為,像你這樣的喪家犬,不需我用力追打,留你一分薄面。哪想你不領情,追著我討打,既然如此,那我也用不著客氣了。”
“原來謝郎的功夫來自嘴皮。”葉沉淵掠了一絲模糊的笑在嘴角,淡然道,“果然不曾辱沒粉面之稱,顯盡了北理的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