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趕到蘇麻喇姑住的寢殿時,胤裪正坐在床邊跟蘇麻喇姑爭辯著什麼,可蘇麻喇姑十分固執地閉著眼就是不理,一位上了年紀鬍子花白的太醫站在一旁,見我來了,恭恭敬敬的趕忙打了個千兒,“微臣給十二福晉請安。”
胤裪這才注意到我,眉目微嗔,“不是叫你好好待著,怎麼自己跑出來。”
“我不放心瑪瑪。”我快步走過去同胤裪坐在一處,取出自己隨身帶著的帕子給蘇麻喇姑擦去額間因痛楚而沁出的冷汗,“我方才聽宮女說瑪瑪不願意太醫診治,這是為何?”
“唉,你不知道,瑪瑪就是這樣,多少年了,即使病得再重,也不願意吃藥。”胤裪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記得小時候有一次,瑪瑪得了風寒,在床上一躺就是半個月,我哭啞了嗓子,瑪瑪還是不吃藥,硬是自己生生扛過來的。”
蘇麻喇姑的目光變得虛無飄渺起來,思緒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想起了當初服侍孝莊皇后的日子,“咳咳,奴婢活的年頭夠久了,也該去地底下陪太皇太后了”
我的眼圈立刻紅了,帶著哭腔撒嬌道,“瑪瑪怎麼能這麼偏心?不要十二爺這個從小養大的曾孫了,也不要我肚子裡的小玄孫了,瑪瑪的心裡只有太皇太后”
蘇麻喇姑著急起來,“福晉,您有了孕怎能哭呢?這樣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快別哭了。”
“那瑪瑪是答應婉婷讓太醫替您診治啦?”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太醫,快來——”
“咳咳,福晉您別忙了,奴婢是不會喝的。不光是您,太皇太后、順治爺、皇上、還有十二阿哥勸了我這大半輩子,奴婢也沒服過軟,活了這九十多年,這世上再好啊,也活夠了,咳咳,您與十二阿哥還年輕呢,十二阿哥是奴婢看著長大的,他是個好孩子,您跟著他不會受苦的,看著您們活得好,奴婢就心滿意足了,咳咳,和太皇太后分別了這些年,奴婢真是想她想得緊”她說著說著就垂下淚來,流逝的歲月在臉上留下了斑駁的痕跡,九十歲的高齡,這在“人生七十古來稀”的時代,真是難得的高壽。
我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頓時心生一計,不疾不徐地走到那位候著的太醫面前,故意大聲說,“太醫,您給我開點兒麝香吧,或者藏紅花之類的,反正能墮胎的什麼都行。”
太醫聞言嚇得一下子跪了下去,“福晉,這是謀害天家血脈啊,微臣、微臣——”
胤裪氣沖沖的跑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婉婷,你這是做什麼?”
我正好背對著蘇麻喇姑,於是肆無忌憚的衝胤裪眨眨眼,用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提醒他,“我這是激將法加上苦肉計。”然後又大聲喊著,目的就是讓蘇麻喇姑聽得真真兒的,“瑪瑪既然不心疼我肚子裡的孩子,不如就讓他別生到這世上,孩子可以再有,瑪瑪卻只有一個,我用這個孩子的命來換瑪瑪的身體康泰,我覺得值了。”
我越說越悲壯,越說越煽情,手裡拿著帕子一個勁兒地抹眼淚兒,連胤裪都被我感染的入了戲,“我就不信瑪瑪的心這麼狠,小時候我把嗓子哭啞那回,瑪瑪都對我不理不睬,可今兒婉婷要拿孩子的命來勸您,難道您還是無動於衷嗎?”
“你你們作孽啊!我真是”看樣子她對我們倆算是徹底沒轍了,只頹然擺了擺手,“去去把三阿哥和八阿哥一塊兒找來吧,我有話對你們說。”
“好。”胤裪笑著吩咐太監們去傳話,“蘇麻喇姑方才說的話都聽見了嗎?快去吧!”
“嗻。”太監們應聲出了門,大概等了有兩柱香的時間,三阿哥胤祉和八阿哥胤禩都趕了來,和胤裪一起在蘇麻喇姑的病榻前站成一排,蘇麻喇姑由我在一旁攙著端坐在床上,鄭重其事的和他們三個說,“老奴才我蒙皇上厚恩,惟在佛前效力,日祝皇上萬萬歲。今我便血,腹內攻痛難忍,爾等若發邸報急奏,則皇上必賜治病良方,爾等代奏我此言。”
原來蘇麻喇姑最相信的還是康熙,認為只有康熙才能救她的病,三阿哥命人快馬加鞭地趕去塞外傳信兒,趁蘇麻喇姑午睡時,胤裪把太醫叫來敘說了她的病情,太醫說這是老年人脾虛,內有什麼火盛之症,還滔滔不絕了許多生澀的醫學名詞,不過我是一個字兒也沒聽懂,估計他們也是聽得雲裡霧裡,反正總之一句話,如果不快點兒治,是很危險的。
當他們出門的時候,我聽到三阿哥對八阿哥說,“命內務府趕快準備後事吧!”胤裪在一旁蔫蔫的不說話,蘇麻喇姑大限之期不遠想必他內心裡也是知道的,只是在感情上使得他不願意去相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