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疼,這個孩子他欠他太多。
祁銘琰這話一落可驚了屋內的幾人,尤其是拉著錦靈一直照拂的沐清漓——錦霜也受傷了?
“父皇,孩兒沒事,皇兄才是傷到了。”那清晰的童語極具穿透力,至少刺的很多人身子都是一滯。
祁銘琰沒說話,伸手一把抱住了輕巧的孩童,將其放在了圓凳上,細心的將孩子明顯磨破了的褲腿捲起,赫然出現的是一大片青紫,嚴重處甚至已經出現了血色,這樣的傷患在那細膩白皙的肌膚上顯得是那樣的扎眼。
“父皇”
“生病的時候就要說不舒服,你是孩子不是小大人。”說完,帝王轉身取了治療跌打損傷的藥物,並未理會一室之內因見帝王單膝跪地而紛紛下拜的宮人,自行拿著藥膏為小人上藥,精雕的五官裡讓人看不出多餘的情緒。
“疼的時候要說疼。”微涼的指腹沾著同樣微涼的藥膏落在那傷患處,面對父親的言語,本應該是喊疼的孩子卻讓眾人想不到的是他不但不哭,反而笑,笑的那樣燦爛,那樣純淨而真實。
“疼不疼?”
“疼。”孩子乖巧的回答,耐心的等待著父親的手掌再次帶著藥膏落在膝蓋上,因為在他幼小的心靈中會覺得,被喜歡了。
“還有地方傷到了嗎?”
“有。”說完短手短腿的小短人,便開始伸著一雙小手去笨拙的捋袖管,手肘處赫然呈現的是和腿上一般的傷口。
祁銘琰失了聲音,只是重複之前的動作細心為其上藥,專注而溫潤,這樣的帝王又豈是其他嬪妃能輕易得見的?這樣的畫面又有誰不得感染?所以趙容華的面色是惶恐不安的,一雙拳頭緊緊地攥了起來。
此情此景,不得安的又哪裡只有她一人,施偌看著那寂靜的男人,嘴角帶著純真笑顏的孩提又移目看著那愣在床上的沐清漓,心裡狠狠被震動了一下。這些年來,到底哪裡不對?原來竟是這裡嗎?
“去到床上陪著哥哥可好?”收了手中的藥膏,男人仍舊沒有起身的意思,一對漆墨般的瞳孔裡印著的是和自己一般的一雙清澈眼目。
“嗯。”孩子開心點頭,伸手環住了自己的父親,一臉的歡喜。
帝王摸了摸小傢伙的頭,將其就著小猴上樹的姿勢抱在了床榻上,與也已經收了淚水的錦靈放在了一起:“你們兩個能互相照顧嗎?”
“能,父皇。”兩聲稚嫩的童聲清亮的落下,原本被應秋與施偌抱著的小公主也紛紛蹭出了大人的懷抱跑到了自己父親身邊:“父皇抱抱,也要上去。”
這下倒好,原本都多少受到驚嚇的皇子皇女們一應俱全的坐在了大床上,小心歡喜的看護著自己哥哥,碧珞更是細心的學著大人給哥哥蓋被子。
沐清漓的目光卻是愧疚的,尤其是看到那如同小大人一般照顧著自己兄長與姐姐妹妹的孩子時,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確實不曾注意到,受傷的不止是一個:“錦霜,疼嗎?”
她想伸手去摸,但她沒想到孩子竟然慌忙閃了過去:“母妃不疼,傷到的是皇兄。”這樣的一句話是沐清漓從來沒有聽過的,或者說,其實她幾乎沒聽過這個孩子說什麼,因為他總是安靜的,安靜的讓人忽略
以至於她如今才發現有哪裡似乎是不對的
送走施偌與趙容華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因為孩子受到了驚嚇,所以晚膳在皇帝的特別準備下讓小不點們都歡喜了一回,孩子總是世界上最好哄騙也是最不好哄騙的。
“皇上明天還要上朝,早些休息吧。”換了宮燭,沐清漓來到了始終坐在錦靈床前看護著的帝王身邊。
“清漓是不是覺得朕今天做的有些過了。”雖說著話,男人卻沒有動絲毫。
聞聽此言沐清漓愣了一瞬,但很快也便釋然了,她知道,自從她生了錦霜與盈月以後他就變了,就如現在一般,他有時候會給她解釋,似乎在極具害怕什麼,也極具避免什麼。
“皇上既然知道,又因何那樣做,孩子磕到摔到都是正常的,這樣都廷仗趕走有失仁德。”
“嗯,是有失仁德啊,清漓只記著皇宮裡有了仁德就有了危險,尤其是這些孩子。”說著祁銘琰伸手為因為腿疼而不時翻身不能蓋好被子的錦靈整理好錦被。
沐清漓不是痴傻的女子,話說到這裡她要如何不懂?再說,皇宮那場隱匿在暗處的風暴經過這些年的潛伏也總是要爆發的吧。她看不見的地方,她不知道的時候,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始終未停止過算計,一年比一年的緊張小心,她又如何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