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荷心說怪不得他把那紙包揣在懷裡走了一路,原來是喬裝逃亡的經驗之談,心裡正忐忑,沈培楠抬頭看了一眼,突然把煎餅塞進莫青荷手裡,低聲命令:“吃!”
橋洞又髒又臭,蚊子蒼蠅圍著臭水打轉兒,濃烈的汗味和尿騷氣燻的人急欲作嘔,莫青荷不知他演的哪一齣,但情況不容他發問,只好接過來,硬著頭皮啃了一口。
剛才那巡警罵罵咧咧的也跟了過來,邁過幾個睡得正香的漢子,指著沈培楠和莫青荷:“你們兩個,幹什麼的?”
沈培楠彷彿不知道這巡警指的是誰,左右望了望,確定是在問自己之後,馬上做出一臉苦相,告饒道:“我們是從山西來的,小日本鬼子一天到晚抓人去挖煤礦,實在沒生路了,這不,俺弟餓了,出去找點吃的。”
這一番話用的還真是晉中口音,跟他做的油潑辣子面一樣,雖說不太地道,唬弄外地人倒綽綽有餘,說完把莫青荷往前一推,很殷勤的朝那巡警咧嘴憨笑:“這是俺弟,腦子不大好使,怕生。”
莫青荷聽得目瞪口呆,但情形不容許他猶豫,只好拿出本行演下去,假裝膽怯地低著頭,一副幾天沒吃飯的樣子,戰戰兢兢的使勁咬煎餅果子。
巡警輪番打量著兩人,見一人高大結實,確實是一副莊稼漢的樣子,一個弱不禁風,傻的連句話都說不全,滿臉灰塵被汗漬衝成溝壑,土布衣裳又髒又破,與橋洞底的其他流民沒什麼兩樣,便打消了疑慮,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轉身走了。
莫青荷轉頭去看沈培楠,只見他靠牆坐著,右手還按著後腰,眼中殺機畢露,莫青荷突然反應過來,驚出一身冷汗,這才想起他身上帶著槍,萬一那巡警搜身,後果不堪設想!
沈培楠見巡警走遠,舒了一口氣,兩肩放鬆下來,自言自語的罵道:“媽的,老子回去非扒了孫繼成那小子的皮!”
接著兇巴巴的掃了莫青荷一眼,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道:“今天這事回去不準亂說,聽見沒。”
莫青荷劫後餘生,瞧著他此時一臉狼狽還非得擺師長架子的樣子,突然再憋不住,捶著牆笑了個前仰後合。
從橋洞鑽出來,沿著一條土路走了沒多久,一輛錚亮的汽車迎面開來,停在兩人面前,車門開啟,副官小顧跳下車,衝沈培楠敬了個軍禮,手抬到一半,看見兩人此時的尊榮,張大嘴巴愣在了原地。
汽車朝北平方向疾馳而去,一直把天津衛遠遠甩在後面,莫青荷還砸著座椅靠背,笑的直要背過氣去,樂著樂著,回味著沈培楠剛才的話,忽然感到不對頭,轉頭瞪著他道:“你說誰腦子不好使?”
說完就要往他身上撲,沈培楠一臉嫌惡,拍兔子似的把他拍到一邊兒:“給老子滾遠點,你聞聞你身上,跟踩了狗屎一樣”
一路罵著鬧著,一夜激戰的疲累和傷及同伴的愧疚不知不覺被拋到腦後,下午四時三刻,隊伍從各路匯合,平安到達北平。
這次任務一共殲滅三十七名日本兵,炸燬軍車兩輛,但江山卻像人間蒸發了似的毫無影蹤。沈培楠這邊減員一名,三名士兵受傷,跟他預想的結果大相徑庭。不用說,孫繼成和部下們捱了結結實實的一頓罵,除了莫青荷,剛回來的幾天裡,所有參加行動計程車兵如過街老鼠,遠遠看見黑著臉的沈培楠就在心裡暗暗叫苦。
江山被劫走也讓南京方面炸了營,沈培楠部隊所屬軍區的司令直接來電斥罵,當即要把他停職查辦,沈培楠這人脾氣也擰,扔了一句“辦事不利,悉聽尊便”就把電話扣了,讓上級大為火光。
那幾天家中陰雲密佈,莫青荷大氣也不敢出,滿懷愧疚的天天給沈培楠打洗腳水,伺候的倍是殷勤。
又過了幾天,李沫生終於捱不過莫青荷的軟磨硬泡,託人在情報黑市上透露出江山是被自己人擒獲的訊息,軍統局聽說至少沒落在日本人手裡,都鬆了一口氣。而沈培楠的停職令不知被誰從中作梗,在司令打電話狠罵了他一回之後,終究沒有下來。
他還過他打牌聽戲的花花日子,戴昌明、周汝白、陳宗義和杭雲央等人也還是打扮的嚴整漂亮,天天上門湊牌局,隨著麻將牌的碰撞聲而來的還有談笑中透露的各路情報。江山的屍體很快被找到,不知他在死前到底供出了多少訊息,但東北方面,卻突然開始為全國性武裝抗日而蠢蠢欲動了。
莫青荷懸了數天的心終於放回肚子裡,然而,還沒等他高興起來,一封來自杭州的加急電報送進了沈培楠手中,沈培楠當時正坐在沙發上抽菸卷,一手摟著青荷,漫不經心的聽他哼小調,拆開電文,掃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