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抽搐著強忍住眼淚,沈培楠心裡酸的難受,用力把他往懷裡摟:“寶貝兒,以後我都圍著你轉,你看,我又給你賠不是,被你揍了還跑回來哄你”
他往莫青荷胸前摸索,手指觸著一枚冰涼涼的戒指,想起許多年前暴雨天裡的一次爭吵,莫青荷給日本人唱了一場戲,扔了戒指,被他從汽車裡趕了出去。
沈培楠突然坐起來,拉著他的手,道:“我那時候渾,不懂事。”
“小莫,你要是還不痛快就再抽我兩下。”說完真的抓起莫青荷的手,一下下往自己臉上拍,莫青荷又難過又想笑,眉毛還往下聳拉,嘴角卻要往上揚,做出了一副苦相。
沈培楠望著他笑,低聲道:“不哭,你自己都說你長大了,是個男人了,是男人就該學著打掉牙往肚子裡咽,啊?”
莫青荷點點頭,抽了抽鼻子,很不好意思的也跟著笑了一笑,眼眶裡打轉的一點水光迅速就乾涸了。
兩人躺進暖呼呼的被窩裡,腿纏著腿,安安靜靜的交頸擁抱,時不時交換一個深長的吻,沈培楠把手放在莫青荷腰上,輕輕揉搓他的腰肉,半晌滿足的嘆了口氣。他往窗外瞥了一眼,發覺夜空已經不再漆黑一片,開始透出森冷的深藍色,知道已是凌晨光景,回頭親了親莫青荷的額頭,低聲道:“睡吧。”
莫青荷沒搭腔,突然往沈培楠懷裡拱了拱,睜大了眼睛:“沈哥,我問你一句話。”
沈培楠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莫青荷道:“如果明天咱們就突圍,明天就跟小鬼子拼命”
沈培楠打了個寒噤,攥著莫青荷的手,在黑暗裡仔細觀察他的臉色,發現並無異樣,就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莫青荷伏在他身上,接著說道:“如果咱們明天就死,你有什麼心願?不能說剿滅共匪,黨國萬歲。”
沈培楠皺著眉頭:“烏鴉嘴,還心願,跟個小娘們似的。”
莫青荷不依不饒的盯著他,把下巴支在他胸口,沈培楠被纏的沒辦法,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腦門,很正經的想了一會兒,道:“我倒真有個想法,這些年一直惦記著。”
莫青荷等著他的下文,沈培楠頓了頓,道:“想跟原先一樣,包個廂房,去戲院聽一整晚的戲,沏一壺好茶,擺七八碟梅子和乾果,什麼這黨那黨中國日本全是狗屁,我只聽柳迎春唱得地不地道。”
“說不準還能結識一名紅角兒,這回不能是特務,一定得調查明白了”
他的前半句說得認真,兩人並排躺著,都沉浸在粉光霞豔的舊光景裡,誰知後半句的意思變了味,話還沒說完,莫青荷氣得抬起膝蓋頂他,不料動作太大,牽動了屁股的傷,疼得哎呦了一聲,沈培楠撈過他又哄又揉,兩人摟抱著親暱了一陣,慢慢睡著了。
夢裡有咚咚鏘鏘的鑼鼓響,好像隔著一道牆,怎麼都聽不真切,鼓點突然成了槍炮聲,轟隆隆的震著人的耳朵,莫青荷知道是在做噩夢,緊緊抱著沈培楠的一條胳膊,睡出了一身冷汗。
凌晨四點整,天光微微放亮,院子裡起了騷動的人聲,好像有風颳過樹梢,又好像有許多人無聲無息的奔跑。
聲音越來越大,紛亂的腳步聲從窗外傳來,沈培楠猛然驚醒,一掀被子跳起來,開始快速穿衣服,莫青荷蜷在被子裡,睡眼惺忪的瞧著他:“這麼早?”
屋子裡光線太暗,其實看不太清楚,但莫青荷覺得他與夜晚彷彿換了一個人,面容堅如磐石,神情冷峻,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沈培楠將腰帶紮好,披上軍裝,一粒粒繫好紐扣,將柯爾特掖進褲腰,莫青荷也醒了,打了個哈欠,摸過床頭的衣褲,窸窸窣窣往身上套。
沈培楠收拾停當,一個箭步竄到門口,伸手要開門,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莫青荷坐在床邊,繃著腳面滿地亂劃,是在找鞋子,神情卻極其篤定,歪著腦袋看著自己。
莫青荷終於尋著了另一隻鞋,趿拉在腳上,站了起來,對沈培楠笑道:“沈哥,我們打一個賭。”
沈培楠察覺到了端倪,往後退了一步:“你”
莫青荷提上鞋,拍了拍膝蓋,笑嘻嘻的走過來,也朝門板伸出手,轉頭對沈培楠道:“你猜,外面是你的人,還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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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培楠聽他這麼說,立刻知道要壞事。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清晨黯淡的曦光和涼浸浸的寒風一起撲面而來,果然,外面的烏壓壓全是揹著步槍計程車兵,將草棚圍了個嚴嚴實實。
天光半明半暗,把人都照成了失去顏色的鬼影,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