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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的莫青荷。

“呦,這不是沈培楠嗎,這傢伙剛掛五十四師中將銜,春風得意呀,怎麼在汪兆銘眼前當紅人當膩了,跑來北平轉悠?” 樓下男子眼珠一轉,表情曖昧,“原來是被沈師座盯上了,難辦,難辦。”

身邊的人接過話茬:“沈培楠這點愛好可是名揚四海,傳說在床上兇的很,好幾個跟了他的小戲子都招架不住,我看莫老闆那白花花嫩生生的屁股,今晚可是先得嚐嚐馬鞭,再試試‘人鞭’嘍”。

“你們說說,哎你們說,今晚師座要是玩狠了,明天的那出武家坡,咱們是聽得成,還是聽不成?”這爺們說話扯著嗓門,引得周圍一圈客人都跟著笑。

隔壁桌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聞聽此言,長長嘆了口氣:“日本人都打到家門口了,他們這幫狗孃養的大頭兵還只顧著講排場捧戲子,當真家國無望。”

手上一對老核桃轉悠的咔吧咔吧響,適時戲裡正該有個好,眾人忙旋風似的叫上了,沒人搭理老者的話。

莫青荷聽不見臺下人的議論,他正聚精會神,掙著嗓子唱一出摺子戲,《王寶釧全本》最後一出,大登殿。

“在金殿叩罷頭我抽身就走,不由得背轉身我喜笑在眉頭,猛想起二月二來龍抬頭,梳洗打扮上彩樓。公子王孫我不打,繡球單打平貴頭。寒窯裡受罪十八秋,等著等著做了皇后。”

發聲講究個吐納運氣,一開口嗓音清亮,不用什麼擴音器,那好聽的聲兒從前排傳到後排,莫青荷一扭身段,眼波流轉,師父從小就教唱這出戏要眉開眼笑,想著當年的貧賤夫君殺回長安做帝王,憐她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載,封她為後,家人團聚,長相廝守。

多好的劇,可惜只說了一半,那薛平貴在十八載裡早另娶了西涼國代戰公主,得公主提攜,封王稱帝,想她王寶釧何等痴情人,平白見著他們兩人夫妻雙雙把家還,丈夫被分走一半,還得做出滿眼歡喜的樣兒來。

莫青荷每每唱到這一段,想到王寶釧貧苦十八年,情郎移情別戀,甚至讓她做小,心裡總不是個滋味。

看臺上那沈師座是多少年的票友,聽出青荷的“出戏”,表情也不由動了動。

莫青荷忙提起一口氣,對方是條連釣了三天的大魚,磨到現在只差咬鉤,他不敢怠慢。

打響板,調絃索,鼓點急促如雨,他做足了架勢,一板一眼都不敢馬虎,總算熬到散場,莫青荷謝了座兒,一路被戲園子老闆誇著捧著進了後臺,要了茶潤潤嗓子,坐在妝鏡前就要卸妝。

一折子戲下來,滿頭珠花水鑽壓得莫青荷腦仁疼,剛拔出一支簪子,老闆按住他的手,一疊聲說別忙別忙,咱們等會還有客。

說完往屋外使了個眼色,湊到青荷耳邊嘀咕:“那師長還等著呢。”

莫青荷輕佻的哼了一聲,挽了個蘭花指往老闆額頭一戳:“我就不知道有客?賣是早晚都得賣,我本就是賣慣了的,也沒空立那牌坊,關鍵是怎麼個身價。”

老闆趕忙賠小心:“是是是,莫老闆說得對,可這都三天了,您都沒讓他往您跟前走過,我是怕吊胃口吊的狠了,他在軍營裡橫慣了,說不準一翻臉給莫老闆您找不痛快。”

“我還沒說怕不痛快,你怕什麼?!”莫青荷朝老闆丟了個眼刀,“你先出去,多找幾個人把他給我攔住了,話說的漂亮點兒,別得罪人。”

“都是祖宗,都惹不起”那老闆一路咕噥,抹著額頭上的汗,走了。

後臺空了出來,大門一關,外面的吵嚷和鑼鼓聲都聽不真切了。

莫青荷舒了口氣,把珠翠一樣樣卸下來,再絞了一條熱毛巾擦油彩,一遍遍過水,總算露出一張乾淨的臉來,映在檀木鑲嵌的妝鏡裡,風一吹,顫巍巍的。

鏡子裡是頂好看的一張臉,不似普通男旦的脂粉媚氣,用英朗來形容也不為過,眼睛大,眼窩深,睫毛黑匝匝圍了一圈,鼻樑挺直,下頜骨微帶些稜角,要是穿上時髦的白色學生裝,也是丰神韻秀的少年郎。

可惜學了戲,自小就沒什麼人把他當人看了。

十五年前初入梨園行,還沒有青荷這稱呼,他也不叫莫老闆,不過是細條條的一個少年,眼神跟小羊羔似的乾淨,往樹下一走,落了半身陽光,五歲那年娘把他送到梨園門口,說:“少軒,你要聽師父的話,過年娘來看你。”

然後娘就走了,一走十多年,再沒回來過。

十三年後,他從莫少軒成了莫老闆,莫青荷。

下九流的門道,伶人表面風光,私下裡若沒點後臺,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