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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座朋友的產業,地段清淨,那些個小報記者不敢過來,您放心住。”

3、崑腔

當晚,莫青荷在這棟冷清而奢華的宅子裡唱了有生以來最奇異的一場堂會,沒樂班,沒扮相,唱的明明是崑曲牡丹亭裡的一段嫋晴絲,身上穿的卻是王寶釧的大紅戲衣,聽眾只有一個沈培楠,連軍裝都沒脫,喝多了酒,微閉著眼睛歪在沙發裡,不知是睡著還是醒著。

莫青荷不以為意,他本欲討好沈培楠,再加一生摯愛是戲,一旦唱開了,也不管有沒有人聽,自顧自的加了身段舞下去,彷彿也入了化境似的,一個穿錯了衣裳的杜麗娘,在春天的園子裡遊遊曳曳,一回頭便驚破一場美夢。

這間廳堂太大,饒是掛著一盞碩大的水晶吊燈,房間的角落依然昏沉一片。

“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

他一揚水袖,假想自己手裡拿著摺扇,遮住一半臉面,眼珠斜斜的滾,當真在那冷寂的空氣裡窺探到春草萌發似的。

可惜缺了把好月琴。

“可知我一生兒愛好是天然?恰三春好處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羞花閉月”

這一折子終了,沈培楠仍沒有反應,莫青荷卻來了戲癮,偏揀平時在臺上那些聽眾不喜,自己也沒機會唱的悲段子自娛自樂,先是女吊,再到沉江,喃喃吟唱,四更鼓啊,滿江中人聲寂靜,形弔影影吊形我加倍傷情,細思量真個是紅顏薄命,可嘆我數年來含羞忍淚,送舊迎新,枉落個娼妓之名,杜十娘拚一個香消玉殞,縱要死也死一個朗朗清清!

“拚一個香消玉殞,縱要死也死一個朗朗清清!”

他閉著眼睛且舞且唱,入戲頗深,旋了個身做出投江動作,不想回身一睜眼,正對上一雙冷冽的眼睛。

青荷回過神來,只見沈培楠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斜倚著沙發,靜靜的聽他唱著,舒展了一雙長眉,眼睛裡三分醉意,卻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

青荷唱完最後一個音,剛待問將軍如何,只見沈培楠眼皮一低,竟然從眼角滑下兩行清淚。

他的臉稜角分明,全身都刀刻斧鑿似的硬朗,這淚便顯得極不和諧,青荷忙停了動作,安慰道:“戲這東西聽聽就行,傷了心可不值得。”

說著捲起雪白的水袖想去扶他,柔柔的勾著唇角:“師座有什麼心事不妨跟青荷說,我雖不是解語海棠,聽人說說話總是行的。”

莫青荷不知道,行軍打仗的人時刻警惕,對沒預兆的身體接觸十分敏感,還沒碰到那人的衣袖,沈培楠猛地一躲,突然被激怒了,撈過青荷的前襟威脅道:“想在我眼前活,就得記住我的規矩,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聽的別聽,沒我的允許別碰我,明白了?”

莫青荷趕忙點頭。

沈培楠把他往後一推,陰沉的表情放鬆了些:“唱的不錯。”

青荷本來全身重量都吊在沈培楠身上,冷不丁他一鬆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兩人一個在沙發上斜歪著,一個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對視了好一陣子,沈培楠才想起來伸手拉他一把,道:“商女不知亡國恨,你們這些人懂什麼,我跟你們這些人計較什麼。”

“嚇著了?”

莫青荷暗自思忖,這人從一見面就壓著的邪火敢情倒不是為了自己,扯到國恨家仇上了,這一想竟覺得好笑,心道沈培楠為漢奸狗腿賣命的人又懂什麼亡國恨?怕被他看出來,忙擺出一副笑臉:“是我冒犯了,將軍提醒的對。”

沈培楠把他抱到膝上,莫青荷不躲,順從的回頭摟著他的脖子。

兩人抱了一會,沈培楠嫌戲衣層層疊疊太麻煩,脫了他身上的大紅外袍,只剩一身雪白的水衣,更襯得懷裡的人文文氣氣,嫩如沐水芙蓉,沈培楠摩挲著青荷的大腿,沿著腰一路撫摸到肩頭,使勁揉了兩下,忍不住皺了眉:“你怎麼這麼瘦?”

青荷哧的一笑:“將軍這話倒奇了,唱青衣的若是不瘦,在臺上一亮相,圓滾滾的一個趙飛燕,還不把楚王都嚇死了。”

沈培楠點了點頭:“你什麼時候都笑的出來。”

“將軍不喜歡?”

“笑的多了,像張假臉。”

莫青荷不以為意:“什麼都能真,就是戲子真不了,聽戲的花錢圖個樂,我們自然要賣力取悅,若連我們都有了自己的臉,都按自己的喜好做人,那還怎麼演戲裡的故事?梨園行有一個算一個,恐怕都得餓死。”

說罷凝神看著沈培楠的臉,“其實將軍不笑,看著也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