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姚雨屏給秦桑打了一個電話,先閒談了幾句,然後頓了一頓,說:“今天我約了他。”
秦桑打起精神,說道:“那我裝作偶然遇上,去瞧一瞧,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讓你這樣動心。”
姚雨屏正巴不得,於是說道:“我約了他下午三點在西勝莊,你也來吧,我請你喝咖啡。”
秦桑笑道:“喝咖啡到不必了,將來如果能喝一碗冬瓜湯,我倒是很樂意的。”
姚雨屏雖然是符遠人,卻也有北方的同學,知道喝冬瓜湯是什麼典故,覺得老大不好意思。
秦桑也知道她臉皮薄,不便過分跟她玩笑,於是講話題叉開,最後大家約定下午三點在西勝莊見面,才掛上電話。
到了約定的時間,秦桑換了衣服,讓司機把自己送到西勝莊。
西勝莊座落在符湖邊上,原來是間老字號的中餐酒樓,後來被人盤下來,改成吃西洋大菜的館子,生意一向興隆。現在是下午茶的時間,不是飯點,人還不算多。
秦桑到了之後,看見姚雨屏已經到了,遠遠地對她叫了聲“姐姐”,然後微微紅著臉說:“他還沒來呢。”
秦桑打趣她:“別不是怕羞,所以不肯來了吧。”
姚雨屏說:“我可沒告訴他還約了你在這裡,所以他一定會來的。”
秦桑道:“你這個小機靈鬼,你不告訴他,回頭他來了,你怎麼向我介紹他呢?”
姚雨屏說:“只當作是偶然遇見的樣子,咱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再說你替我把一把關,好好瞧瞧這個人到底怎麼樣。”
秦桑說:“那倒是義不容辭。”
當下秦桑叫過茶房來,另挑了一個位置,那個位置雖然在姚雨屏的斜對面,可是正好被一架屏風掩去了一大半,從外面進來的人看不到這裡,坐在裡面的人,卻能看清楚外面。
秦桑點了咖啡,剛剛喝了一半,突然姚雨屏對她遞了個眼色,然後姚雨屏笑吟吟地站起來,說道:“你來了?”
秦桑心裡一直十分好奇,不知道姚雨屏喜歡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於是從屏風後面微微轉過臉,向外面瞧了一瞧,這一瞧直如晴天霹靂一般,整個人不由得都怔在那裡。
原來來的並不是別人,正是化名潘健遲的酈望平。
潘健遲也萬萬沒想到在這裡見到她,亦是一怔。
姚雨屏假裝剛剛看見秦桑,笑著打招呼:“哎呀,姐姐你也在這裡,真是巧啊。”
這原是事先她們約好的,秦桑卻覺得這話像是有另一層意思似的,聽得格外刺耳。
她耳朵裡嗡嗡作響,潘健遲卻很快鎮定下來,走向前鞠躬行禮,叫了聲:“少夫人。”
這一聲提醒了秦桑,自己早就嫁坐他人婦,潘健遲現在於姚雨屏兩情相悅,也是應當之事。
秦桑勉強笑了一笑,說道:“不必多禮,原來你約了姚小姐在這裡。”
潘健遲並不多話,只是默然一躬。
秦桑接著說:“你的傷好些了嗎。。。”
潘健遲說:“謝少夫人惦記,已經好多了,再過些日子就可以回去當差了。”
“那也不必著急。。。”秦桑跟他說著話,極力自持,只覺得說不出的吃力。
這種吃力不像別的,好像透不過氣來似的,她以前念過西洋學校,風氣開放,體育課上還有游泳課,第一次下水的時候腳下一滑,幾乎沒頂的感受,正是這樣的難受。
那時候只看見頭頂的一點兒光,可不管伸手怎麼撈,卻再也抓不住任何東西。。。整個人朝水底沉下去。。。沉下去。。。
姚雨屏見她臉色煞白,不由得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問:“姐姐,你不舒服嗎?你的手這樣涼。。。”
秦桑搖了搖頭,強自說:“我沒事。。。”話音未落,卻是眼前一黑,整個人軟軟地倒了下去。
秦桑這一暈,像是昏昏沉沉睡了一覺一般,好像回到從前母親正病著的時候,她守在床前,熬了好幾夜,再也撐不住瞌睡,可是朦朧中看見床上的母親正在翻身,她正要伸手出去,握一握母親的手,卻一下子抓了一個空。她身上滲出涔涔的冷汗,心裡卻漸漸明白過來,母親早就不在了,而自己落在這樣的泥潭裡面,也已經好多年了。
說是好幾年,其實只是短短的三年功夫而已,不過這三年,比半輩子還難熬,所以才覺得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
包括母親生病、去世,自己出嫁。。。卻原來只是三年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