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沒有平白的恩惠,這樣清楚明白的“利用”,她很喜歡。
月華門以武修身,以醫傳承,雖然代代不涉江湖,但是月華門的創派師祖卻是個不世出的天才。醫理,毒術,武功無一不是冠絕天下,堪稱當時的武林第一人。
“月華門秉承著師祖遺訓,百年來不涉江湖,專心於醫術一道,卻也可惜了師祖集畢生所學創造的一門絕學,至今無人可以傳承。”
“師祖看厭了江湖上的種種爭名逐利,勾心鬥角,決心歸於平凡,遠離塵世紛爭,於是建立了月華門,所收弟子盡是心性淡薄,秉性純良之人,為的是傳醫濟世,傳授武功只為強身自保,並立下門規,門下弟子不得涉入江湖紛爭。然,人只要心生一念,就可化作萬千慾念,只有無念無慾,才能長保清靜。所以,師祖為保一身絕學不至失傳而留下的這項絕技,多年來,一直在靜待有緣人。”
“既然如此,為何不將它傳與那人?”
薛華子搖頭笑笑:“他不能學,也學不了。”
曼疏疑惑的看著老人。
“一來,我教徒不力,已然愧對師祖,怎能再將師祖的心血交於不肖弟子。二來”
曼疏接過薛華子遞過來的一隻厚重的檀木盒子,輕輕開啟,裡面竟是一幅輕透的薄絹和一杆玉笛。
“樂者,以音色動人魂魄。武者,以利器毀人血肉。師祖將二者融合,化樂音為利器,勾魂攝魄之際傷人於無形,是為‘音殺’。因此,非兩者兼修者不能修行,非心無雜念、意志堅定者不能修行。最重要的一點是,師祖本是女子,功法陰柔,所以,也更適合於女子修行。”
曼疏展絹,月色柔白的一襲絲絹上,極細的墨色絲線輾轉曼繡,巧奪天工。綴腳處並無名姓,只一朵火焰紅蓮,粲然奪目。
“師祖名喚鳳斂,當年風華絕代,不知傾倒了多少英雄豪傑。”薛華子微笑的追想,“誰也沒有料到,師祖會在名聲最盛的時候退隱嫁人,更沒有想到的是,師祖所嫁的,甚至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醫者。”
“能被這樣的女子傾心下嫁,那必定是個值得的人。”曼疏淡然說道。
薛華子溫煦的看著她,點點頭:“師祖一生睿智,但她最得意的,就是為自己找了個最好的丈夫。”
曼疏微笑,靜如白蓮。
作為女子,這當然才是一生之中最值得自傲的事情。
曼疏開始修練音殺。
遵守著和薛華子的約定,她沒有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相對的,除了薛華子的一些零星的指點,她只能依靠自己慢慢領悟修行。
本以為要將以前練過的那些真氣全部廢掉重來,卻沒有想到,並不需要。
鳳斂果然是奇才。
她所寫下的音殺法門一共七層,並不是所謂的內功心法,而是一種御氣的法門。並不一定要哪種內功路子才能學,但是,內息卻是越精純越好。
按此法修行,練至第三層上,武功進境便會一日千里。而若練至第七層,便至臻化境,可氣隨心動,意至而氣至,換句話說,即使不用笛子,光是站著,也能殺人於無形。
薛華子沒有看過這功法,其實學這門功夫不一定非要是女子,但是心志不堅或心有雜念的人的確是學不了這門功夫的。
以意御氣,比駕馭兵刃危險何止百倍,稍有不慎或急躁,就會走火入魔,萬劫不復。所以,笛子,其實更大的作用不在於對敵,而在於定神養性。
欲速則不達。
曼疏非常謹慎。
她在薛華子的指點下認真的研究過了人體的穴位和經脈走向,一面更加勤奮的加固自己的內功修為,一面一點一點的摸索練習著御氣的法門。
要建一座好房子,首先要有個非常穩固的地基。
雖然不是必要的,曼疏也開始練習吹笛。
年少時,為了那個書中的白衣劍客,她學了笛子。但因為體虛,當年只是空學了些樂譜和奏法,真正吹奏卻是不行的。
所以開始的時候,曼疏的進境很慢。
但是她本是堅韌執著的人,即是養性,也不必急於求成。時間久了,倒也摸出些門道。
鳳斂沒有留下任何曲譜。
不過曼疏連工尺譜也不認識,就算留下了,她想她也不可能認識這個時代的曲譜。
不想擾人清靜,她只是在一個人在山中採藥的時候,才會磕磕絆絆的吹一些記憶中的曲調。
遙遠的,破碎的,前世的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