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救助的名頭來發財獲利的也真是不少。
像是掖縣這養濟院並衙門裡的這一干人,就是這般。
育嬰堂、養濟院、安濟坊、漏澤園四處的慈善經費一般都是以地方財政撥給為主,社會募捐為輔。
像是本縣的養濟院,額設孤貧在六十名,但凡滿足條件的人投堂後,每人每月給米二斗四升,鹽、柴、菜蔬銀一百文,這是口食銀,每月初二去縣倉領取。另外,到了冬天,還有棉襖、絮被、褲褂、帽襪等發給。
這筆銀子看著雖不多,可若背地裡籌算的好,對於那些個想發財的大使們來說倒是筆固定收入,長年累月下來,也就可觀了。
所以,雖說州縣衙門裡並沒有育嬰堂、養濟院、安濟坊、漏澤園這一類慈善救助機構的專門編制,也是以雜職掌管的。而且比起設官不給祿的僧官、道官、醫官們,這又屬於既不設官也不給祿的更次一級。可是即便如此,想巴結這些職務的人也真是不少的。
畢竟從虛名上講,編制上沒有,可習慣上卻同什麼里長甲長差不多,好歹也算是個編制外的雞毛官。況且,雖不給祿,可自己個兒就能撈肥,自然就趨之若鶩了。
只不過,這樣的緊俏貨再是輪不到旁人的,不是被主管佐官們帶來的師爺、親屬們給佔據了,就是給有錢有勢的鄉紳給瓜分了。沒有門路的人,那是連湯都喝不到的。
所以啊,身份在那裡,想要上下其手通同弊合,那就更是容易了,這手段也是百出的。
譬如說“空堂”,雖說額設幾十人,可院裡根本就沒有這麼多人,大使專吃空額,每到領取錢米的時候,就花兩個錢僱人去。
要知道,這些孤貧入院時是都發給腰牌的,上頭烙印有歲數相貌,但凡要領取錢米都必須本人到場。可就連這般需要面對面的都能如此作弊,其餘上,也就不難設想了。
本縣的養濟院,雖說沒有“空堂”這般明目張膽,可這手段也不弱。
養濟院大使串通了戶房典吏和倉大使,變賣倉裡的新糧,買了陳糧甚至黴變的糧食回來頂替,發給一眾養濟院的孤貧,賺取差額。
還不止如此,再查下去。
不僅在米糧上動了手腳,新米換了陳米,新面換了陳面。而且還在銀錢上做花樣,那些個投堂的連銅錢都沒有見過,發下來的都是現成的柴鹽菜蔬。可是,食鹽是雜了灰的,柴炭是注了水的,菜蔬是爛菜幫子。還有冬日裡的棉襖絮,都是雜了蘆花的。
而且不僅養濟院裡,育嬰堂、安濟坊、漏澤園三處,也是各有各的手段。
細細查下來,育嬰堂裡的幼兒生活的比養濟院的還要艱苦,因為生病沒能得到及時認真救治而成了殘疾人的不是一個兩個。安濟坊裡在藥材上的貓膩多的數不甚數,那些個供年終考績的記錄治療效果和失誤的手札那叫一個天書。漏澤園暴露的情況雖不多,可也不是沒有,專門設來超度的度僧,那叫一個形同虛設。
事情越查越明朗,涉及此事的胥吏一個接一個的被揪了出來。雖還未到冬至,可整個縣署衙門已經是帶了兩分冬日裡的蕭瑟和冷然了。
不過,知縣宅裡的變化卻並不大,雖然大傢伙都極有眼色的避開了風頭,往可貞這來請安說話的次數漸漸少了,可來說情融通的人卻只多不少。
只不過,可貞因著有孕在身,現成的理由都不用編瞎話的,所以每日裡見客的時間並不多。即便遞了帖子,可貞也並不一定能見,即便見,那也得排隊。即便排上隊了,可貞這也沒什麼可說的,不過是耐著性子說上兩句場面上的漂亮話,安安眾人的心罷了。
可貞這討不到什麼話,禮儀也照樣沒收,許多牽扯進去的人家都急的上火。雖說他們這樣的人家都是有後招的,既然事兒發了,背黑鍋頂項的人自是早就準備好了。可到底,見的蘇慎這樣不留情面,還是心裡發憷的。更何況,舊人被擼下來了,自然是百般求著想要添上新人的。
而那些個有幸逃過一劫的,心下盤算著這麼一來估計好些位子都是能空出來的,自是心動的不行的。衙門裡的那些個位子,只要你不出錯家族不出錯,一旦坐上了,那就是鐵飯碗,雖說不一定會往上爬,可總歸不會往下掉就是了。不管是名聲還是權力抑或是來錢的門路,那都是大大的。難得一下子空出這麼多位子來,不求空降,可原本就在衙門裡當書吏差役的那些人總是可以循例上升的吧!可見可貞八風不動的樣子,又擔心上了。
這到底是怎麼個節奏?!
不過沒幾天,一干提著心的人都終於能鬆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