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誰的一聲低呼,如同大石落湖,小臺上的貴女們一片譁然。
心煩意亂的鐘無雙隨她們望去,只見司馬宣正騎馬從教場的那邊奔來。
陽光下,他一身玄衣,驪駒昂首揚蹄,身後漫著淡淡的煙塵。
一人一騎如風如影,穿過教場,疾馳到土臺下方才勒起韁繩,緩緩駐足,加入到會射的諸侯中。
他的位置離這裡不遠,可以看到坐騎身上黑亮的毛色。鍾無雙發覺身旁的貴女開始悄悄地整理衣飾,小臺上一陣壓著興奮的嗡聲議論。
見司馬宣來來,不少諸侯紛紛上前去跟他打招呼。司馬宣坐在馬上,一邊還禮,一邊卻將目光朝小臺這邊投來。
貴女們忽而噤聲,薰風拂過,空氣中隱有陣陣灼熱。
果然,是春天了。
司馬宣的視線略略掃了掃,似乎在找誰,經過鍾無雙時,瞬間停住了。
四目遙遙相對,鍾無雙愣了愣,突然想起他這莫名其妙的安排,忙不迭地用口語頻頻相問。
司馬宣卻沒有表示什麼,注目片刻後,面色平靜地將頭轉了回去。
鍾無雙幾乎都要抓狂了,卻聽到有人輕輕地吁氣。
貴女們又竊竊地交談起來,聲音中不掩激動。
“北王竟然看了過來!”
“可不是,從前北王從不往這邊多看一眼的”
“看他的模樣似在找人?”
“我希望他在找的是我,或許會射之後,北王死麂委質的物件便是我也未可知。”(“死麂”在這裡是比喻男女相識、定情時的一種禮物。“委質”有多種含義,在這裡的解釋為:放下禮物。)
四周氣氛有淡淡的曖昧浮動。
“侍姆卻是可惡,早知道這樣,她再不許,我也要戴那琉璃串飾!”一個未及笄的貴女氣恨恨地惱道,讓小臺上的貴女們笑聲一片。
鼓角鳴起,教場上的人聲漸漸平靜下來。
四周已經列起驅逆之車,兵士將囿中的飛禽走獸不斷地趕入場中來。
土臺上,宗王手執長弓,從司射手中接過羽箭,拈弓搭起,“錚”地朝空中射去。一隻大鳥應聲落地,教場上一陣歡呼,鐘鼓再響,圍獵開始。
眾諸侯跟王畿子弟們在司射的指揮下,輪番在場中御馬騎射,由獲人在一旁記下每人所得獵物的多寡。
午後的太陽在天空中毫不吝嗇地釋放著光芒和熱力,場上控絃聲陣陣,蹄聲雷動,塵土滾滾。場邊人們的熱情如同被點燃了般,興高采烈觀看眾人比試,陣陣助威叫好之聲此起彼伏。
司馬宣的身影如利刃般在場中穿梭,在馬上開弓放箭,動作一如既往的利落流暢,每回上場,眾人皆一片喝彩,小臺上的貴女們更是讚歎不已。
“北王何其英偉!”身後一人唏噓道。
另一人輕聲笑道:“這會射,我雖年年來看,有北王在,卻覺得總也看不夠”
鍾無雙聽著她們的談話,心裡卻納悶:司馬宣雖然是隻喜歡展示自己的孔雀,但是他將自己故意安排在這個位置,絕對不會僅僅是看他射御這麼簡單
突然,場上的氣氛一變,眾諸侯竟然同時入場,追逐起一隻麂子來。
小臺上的貴女們也坐不住了,一個個直擠到了小臺邊緣,有些人大半個身子都快擠到小臺的外面去了。
鍾無雙混亂的腦袋裡突然像被什麼重重地撞擊了一下,似乎有些事要呼之而出了。
就在這時,場上所有的人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這驚呼聲實在太大了,直將鍾無雙才清理出來的一丁點眉目,生生給驚了回去。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朝小臺馳來,且越來越近
一團混亂中鍾無雙茫然抬頭,然後她嗖然張大了雙眼,隨即,在鍾無雙不無驚恐的長嘯聲中,一頭死麂生生砸在鍾無雙的腳前,它的頭,正對著鍾無雙,那死不瞑目的雙眼,亦死死地盯著鍾無雙
在四周低低的抽氣聲,鍾無雙茫然四顧,只見小臺上那些擠在邊上,雙手猶自高高僵在半空的貴女,望著自己的雙眼,簡直都要噴出火來。
鍾無雙一個激凜,隨即“死麂委質”四個大字,如四個驚天響雷,直將鍾無雙劈得外焦內嫩,風中凌亂,久久不能平靜!
一片安靜中,司馬宣勒馬,緩緩地減速,在鍾無雙身前停了下來,雙目熠熠地注視著她,面上的表情,意味難懂。
鍾無雙戒備地與他對視著,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忽然,姬輿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