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燻不醉人,十分可心。
英長泣為楛璃斟酒,又給自己滿上,隨和地與她說起年來舊事,楛璃一句一句應答地越來越自如。不過多時,二人便如就別重逢的好友,推杯換盞,談笑風生。
小酒館只有一層,上午的人很少,雪停了,亮堂堂的光照進裡間。空中浮著的微塵也像帶了圈光暈,楛璃看著看著,便覺得舒爽。
馮好瞥見英長泣唇角一抹笑,明白他此刻的心思,不過是為了先重修舊好,再步步深入。
馮好嘆口氣,尚揚帝做事面面俱到,十分周密,但是感情這東西,不能光靠計劃,有的時候,得憑衝動,憑直覺。
二人縱酒暢談。若說多年未見的舊識,楛璃只洛清隨一人,而英長泣,也只餘她一人能說的上話,其他的,大概都在那場不見血的干戈中,或離或去了。
他忽然覺得有些蕭條,亦覺得,不可再失去她。
一聊便聊到天黑,英狐狸心思一轉,忽然笑道:“我見你好幾次欲言又止,是想問什麼嗎?”
楛璃呆了呆,忽地想起霍小茴昨日刮傷慷慨赴死的悲壯樣,忽然想起李辰簷今早缺了魂似地晃盪,她楛璃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有些結若不解,會越變越大,直至離分。
她問:“李辰簷是誰?”
英長泣笑了,他說:“靜王。”
楛璃說:“這我知道。”
英長泣道:“要去芸河戰場的靜王。”
楛璃失神般回到青涼觀,霍小茴的房裡燭火明明晃晃,窗紙上映著兩個身影,靜好相對,恍若一生一世都可如此幸福。
臨別時,英長泣與她說,他翌日會回永京,姬州這邊有他的探子,若要出事,自己會提前告訴她,但讓她不要插手。
馮好心裡覺得尚揚帝十分不厚道,將芸河戰事與和親之事透露給楛璃,再將芸河戰事是一場死戰,而這場死戰只有透過和親來避免一事,透露給霍修澤,如此逼得霍小茴做出一個選擇。
用李辰簷的命來逼小茴,她就沒有退路,所以她不日便會返京。
英長泣心裡自有琢磨,若霍小茴回宮,楛璃便會跟著來攪和,自己趁機提出留她做護衛的要求,目的便也達到。至於最後,到底是晟王還是靜王娶了霍小茴,這就是越明樓的事了。
楛璃咬咬牙,上前一掌推開房門,然後她呆住了。她看見李辰簷扶著小茴的肩,她看見,一向堅韌的小茴,在哭。
那時,雪又落了下來,疾風將雪花在半空中繞成圈,迅速捲進房中。
霍小茴笑著招呼她來吃,李辰簷清清淡淡離開,沒入雪中的身影十分落寞。
楛璃走上前去,只想告訴小茴,讓她依舊要堅強,她卻也堅強。
英長泣的書信是二十餘天后,突然出現在桌上的。與那日一樣,推門捲起的一堆雪中,帶著一張黃紙片,不是他的筆跡,叮囑的是,明晨有變,勿動。
於是那個清晨,楛璃靜靜立於窗前,看著李辰簷仰臉對著劇烈的陽光,臉頰滑下了一滴淚,看著霍小茴將一柄劍刺入他的胸膛,轉身便走。
楛璃也看見,她轉身走的時候,眼淚流了一臉,一滴一滴如秋日急雨般,迅速滲透了她的前襟。
李辰簷退了好幾步,靠著廊簷,一口一口地喘氣。
直到她踏雪離去的聲音消失了,他才抬起頭,愣愣地看著她消失的地方,目光似釘住一般,不肯移動一絲一毫。
楛璃這才衝忙出去,喚醒張立春和暖菱,扶住李辰簷為他療傷。
李辰簷揮臂擋下他們,目光鎖牢在她雪地上的腳印,輕聲問:“她真的走了?”
李逸然身軀一震,下一刻,他猛然追了出去。
楛璃從側旁扶住李辰簷,苦笑道:“我明日,我明日就去把她找回來!”
番外? 醉明月(六)
11
同時間不同地點,有許許多多的事情發生,或零碎,或悽清,然而這些看似獨立的事情間,卻被穿針引線地連在一起,織成一張大網,朝局中人兜頭罩去。
或有這樣一個織網人,手捧著書卷,呷一口鐵觀音,漫不經心地說:“馮好,讓司制房趕製的幾件紫衣做好了嗎?”
轉入濃冬,朱鸞殿裡燒著銀碳,十分暖和。馮好上前探了探茶壺,著人來換了,應道:“趕製好了。”
英長泣放下書卷,眼神望著宮外飛雪:“明日就到了吧。”
這日清晨,正值霍小茴在顛簸前行的馬車上,流淚至眼眶乾涸;正值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