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自然是不缺衣服的,但若有合意的料子,再多一件又何妨。”掌櫃笑呵呵地捧了那緞子上前接著道:“您看看,這可是波斯來的上好織金錦,尋常便是有錢也難買到,夫人您今兒是來巧了,昨天剛有一隊波斯人路過此地,小的不才,略會幾句波斯話,攀了半晌的交情才買下這紅白兩匹織金錦,原是給您這樣識貨的貴客備著,人有人緣,這衣也有衣緣,既然緣分到了,豈有輕易錯過之理。”
一句“人有人緣”說得姬伐月怦然心動:若非一個緣字,他怎麼會偏偏躲到她家樑上?若非一個緣字,他們怎麼會碰巧在雪廟前再見?若非一個緣字,玉蠱又為何竟會宿附到她的身上?
細思量,彷彿盡是冥冥中的天意使然。
是不是?命中註定要我來取他而代之?
“緣”楊柳風輕撫著錦緞略顯躊躇。
“掌櫃說得好,既然緣分到了,豈有輕易錯過之理?”姬伐月走上前來笑覷著伊人道:“天意欲令人得之,卻而不恭。”
“天意”楊柳風垂眸幽幽一笑道:“既如此,煩請度量尺寸裁剪出來,奴家帶在路上自己縫製便是。”言罷,她抬睫看向姬伐月道:“免得耽擱了路程。”
想起初見時她拈針紉衣的安閒從容,姬伐月心頭柔暖,竟不覺生出一絲甜蜜的期待。
掌櫃自然又添了許多好話,於是姬伐月也不免順手替自己添了幾身替換的衣服,方才大包小包地回了車上。
佳安客棧,是這個縣城裡最大最豪華的客棧。
那邊屋子裡的水聲和淺笑低語聲已經停了半晌,才見房門開啟,楊柳風含笑攜著一個粉妝玉琢般的小女孩娉婷而來。
“霏兒,快去跟哥哥見個禮,就說:有勞哥哥久等了。”未及近前,她輕輕推了推那女孩兒悄聲道。
女孩兒略略怯然地走上前行了一禮,小聲道:“有勞哥哥久等了。”
姬伐月猶自愣怔未語,楊柳風已經微笑道:“怎麼樣,認不出來了吧?霏兒將來長大了定是個小美人。”
其實姬伐月的失神卻並非為了這小女孩的改頭換面,而是為那攜手走出來的人兒柔婉明媚的笑靨:如春風一般動人心旌,若春陽一般暖人心懷。
他知道,這一刻的笑才是如同初見那一夜般發自她的真心,似是熟悉,卻又好像陌生,心頭被一種奇異的說不清是痛是癢還是酥是麻的感覺驟然穿過,竟久久無聲。
霏兒扭過臉去眨眨眼道:“會和姐姐一樣美麼?”
“霏兒會比姐姐漂亮許多。” 楊柳風寵溺地撫著她梳理整齊的雙平髻笑應。
說話間,這兩天一直伺候在車外的一個靈教教徒走到姬伐月身畔低聲道:“午飯已經擺好了。”
姬伐月點首轉向楊柳風和霏兒道:“折騰這麼久也該餓了,這就去我屋裡一起吃飯吧。”說著,便帶頭向自己房裡走去。
楊柳風輕應一聲,攜著霏兒跟隨在後。
然而,進了姬伐月的房間,面對一桌子豐盛的菜餚,霏兒嚥著口水呆呆看了半晌,卻是死活不肯入座。
“我我出來太久了,還是先回去吧。”小小的姑娘戀戀不捨地盯著色色誘人的餚饌,努力地移動雙腳向門外退去。
“怎麼?這些飯菜不合你的口味?”姬伐月微微不解——明明眼饞想吃,卻偏偏要作辭離開,這孩子打的什麼鬼主意?
“不,不是我我不餓,我該回家了。”小小的身子仍舊在艱難地強迫自己遠離。
“霏兒,”楊柳風起身上前拉住她的手柔聲道:“霏兒是不是心疼孃親吃不到這些,所以才不願意自己一個人獨享?”
霏兒眼圈一紅停了腳步,黯然點了點頭。
“傻孩子”楊柳風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語聲澀然。
感應到她的酸楚哀憐,姬伐月也不覺心頭一軟,揚聲道:“你想帶回去孝敬孃親也無不可,這桌子上的菜你吃得下多少,我就叫人原樣的做一份包起來給你帶回去,你吃得越多帶回去的就越多,如何?”
“真的!”霏兒的眼睛不覺亮了起來,三步兩步跑到他身前滿懷期待地道:“我吃掉多少就可以帶多少回去?”
“是啊,只怕你胃口小,吃不了幾口就飽了。”姬伐月笑笑地逗著那小人兒。
“不會,我娘說我飯量比男孩子都大。”霏兒說著已經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就去挾眼前盤子裡的燒肉。
姬伐月看著她歡然大嚼的樣子也含笑舉箸,卻不過有一搭沒一搭地隨意吃著。
楊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