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你等著。”
減災大會召開的那天,我與師姐搭檔,為與會法語地區代表做同聲傳譯,準備充分,狀態上佳,中午的時候,處長過來,握我的手,先說祝賀,又在我耳邊說:“喬菲,有個人要見你。”
我隨他來到會展中心的一間隱秘的辦公室,開啟門一看,卻都是熟人。
程家明,他的母親。
家明說:“喬菲,坐下。”
我說:“下面有餐會,我要去陪同領導。”
家陽的媽媽說:“喬菲,坐下。”
她的聲音沒有那天見我時的囂張與跋扈,此刻聽起來,是溫柔的,是疲憊的。
我真的,害怕。
他們要對我說些什麼?
我不想留在這裡,在家陽回來之前,我不想見到他們。
我要走。
忽然聽見家陽的聲音。
模糊不清,但確是他的聲音:“菲,我是家陽,對不起讓你等我,我會盡快回去。
如果一時不能,我想你自己還是要愉快的生活。
你要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是我最開心的時光。
還有,一直忘了跟你說,我愛你。“
我好長時間沒有動,愣著,站在那裡。
家明走到我身邊說:“家陽和我的父親,在非洲被反政府武裝挾持,我們失去聯絡,這是對方送來的他們的錄音帶,經過技術分析,確實是家陽。”
我覺得好象聽不太懂他的話,便說到:“是啊,我知道,這是家陽。他現在在哪裡?”
“現在,國家和當地政府,軍隊正在積極營救。”
我回頭看看他:“是這樣?”
家明點點頭。
我抻了個懶腰:“我當是怎麼了,不是還在營救嗎?”我看看家陽的母親,“救出來了,就請讓他給我打一個電話吧。”
我要走,聽見家陽母親說:“喬菲,我們想讓你知道,因為你有這個權利。
你心裡著急難受嗎?不如歇一歇,接下來,讓別的翻譯去做。“
這是關懷的,讓人溫暖的話,可是,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她不知我為人。
我背對她,清楚的說:“謝謝您。我是有一點著急,不過,如果是家陽,他這個時候,會不再繼續下去嗎?”我向門口走,還在對他們說,“我是幹這一行的,我是個翻譯官。”
程家陽太岡將我從帳篷裡帶出來,對父親和我說:“對不起,政府還沒有妥協的跡象,所以,這個人,得先殺掉。”他看看我,“我不對你說對不起,我跟你都沒有錯。
父親是個漢子,這個時候,面不變色心不跳,只是一字一句的對太岡說:“你自己知道下場就好。我會要你10倍的還回來。”又看我,良久,眼光閃亮,“家陽,你是好孩子。”
我沒有說話,向父親微笑。
走了幾步到外面,想起來問太岡:“那個錄音帶寄走了?”
“寄走了。”
“很好。”
他們要帶我去哪裡行刑呢?我被黑人上校推著往前走。
我突然看到卡贊站在不遠的地方,我對太岡說:“我有話對你的兒子說。”
太岡沉吟,終於招手讓兒子過來,我把電話放在男孩的手心裡,對他說:“這個,你留著,你跟我的妻子一樣,她也叫青草。”
尾聲
程家陽忘了在哪裡讀到過,說,人在死前,大腦會以超過平時10倍的速度運轉,所有的回憶浮現在眼前,臨死的人在這種刺激下,痛哭流涕。
我如今在這種狀況下,知道這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
否則為何我的心裡一片寧靜?連一絲的波瀾都沒有,許多事情,許多的人都忘記了,只覺得,好象是,開心的活過,哪怕時間短暫,我曾經真正開心的活過。
行刑之前,我的眼被用黑布蒙上,被擋住陽光的那一剎那,我在心裡說:“再見,喬菲。”
喬菲我摘下耳麥,舒了一口氣,覺得肩膀酸了,自己揉一揉。
師姐說:“菲菲,去我家吧,我婆婆今天燉魚吃。”
我說:“謝謝您了,我回家還得忙呢。我的那兩隻小烏龜啊,麻煩的很。”
我離開會場,坐公交車回家,在離家不遠的小市場買了泥鰍和我自己吃的東西,到了家裡,先清理魚缸,又給兩個小傢伙餵魚,忙活完了,才輪到我自己,悶飯,炒菜,開玉米罐頭,一不小心,就把手劃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