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真走後,這裡四人仍然照計而行,趕到山樓之下,方欲分頭下手,忽見左近叢莽中似有黑影閃動,四人久經大敵,疑是防守巡夜的山人,恐被看破,忙往岸石後一伏,掩過身形,查探動靜。晃眼工夫,那黑影先出現了一條,由前面挨近紅神峰左壁深草中縱出,手執一把短刀,一路東張西望,鷺伏鶴行,偷偷摸摸轉到那片山樓之下,側耳偏頭聽了又聽,然後舉著那把明晃晃的短刀,回身朝後面搖了幾下。接著便見先發現黑影處同樣又出現二三十人,俱都手持短刀,行蹤鬼祟,跑去與頭一個會合,互相交頭接耳,似在商議甚事。四虎定睛一看,這二三十人俱是些紋身族人,除了四五個紋身族人,餘者俱是婦人、小孩。四虎立處,正在他們的前側面,看得逼真。先本想縱身出去,嗣見眾紋身族人咬了一陣耳朵,齊舉手中刀,望著山樓作出狠狠欲殺之勢,然後分列開去。
那些山樓十九因山而建,長達裡許,高下不等,各有竹梯上下。紋身族人是一些婦孺老弱,動作卻極敏捷,除幾個極小的嬰孩,人人有份,不消片刻,由這頭到那頭全都布好,每隔十來家必有一個立定。四虎看出山人自相殘害,自己若現身出去,必將山人驚動,反倒合力迎拒,不如靜以觀變,看他鬧些什麼把戲,便沒有動。
眾紋身族人分派走後,為首老人從身後取出一條花花綠綠,長約二尺的旗幡,向空一招展。眾紋身族人齊搖手中短刀示意,各從腰囊內取出一根二尺來長形似棒褪之物,與刀分舉手內,頻頻向樓搖晃了幾下。老山人便把短刀銜在口裡,倏地一躍兩丈高下。
跟著披頭散髮,連縱帶跳,時而猿蹲,時而鵲躍,咬牙切齒,在樓前一帶縱橫往來行動如飛,身子輕捷異常,連一點聲息都沒有,狀類瘋魔,做了好些怪狀。細看情景,頗與山寨妖人行那巫蠱之術彷彿相同。眾紋身族人齊都趴伏在地,狀甚恭肅。
似這樣做作了有小半個時辰,樓上山人似都睡死,並無一人驚覺出視。到了後來,老山人動作更疾,將手中旗幡連連招展,取下口銜短刀,向空擲起二三十丈高下。刀光霍霍,仍朝原處落將下來,啪的一聲,插在土裡。老山人低頭一看,先似驚訝,略一躊躇,臉上又轉獰惡之容,匆匆將刀拔起,朝著對面山樓一指。眾紋身族人也各將手中刀一搖,飛一般朝山樓下奔去,轉瞬之間,緣梯而上,一個個輕腳輕手,掩到樓門旁邊。
先探頭偷望,然後慌不迭將手中形似棒槌長物,朝門內甩了一下,回身就走。有的縱援而下,再上別的樓;有那相鄰近的,便從樓上沿山腰攀躍過去,都是同樣動作。山樓原是敞的,有門無戶,容易下手。每一紋身族人約分派著二十來所山樓,多少不等。眾紋身族人出此人彼,頃刻便走過了一小半。
四虎先當他們行刺,後來又覺不是,那棒槌說是暗器,沒見瞄準,多是掩在門側,用手往樓門內一甩,立即退去,好生不解。後來留神觀察,才看出紋身族人甩那東西甚是謹慎,甩的一頭從不對著自己,也不用手去觸。同時身借牆壁遮住,再把手反伸出去,朝隔壁門內微一甩動,慌忙抽回。退時將手平伸向後,糙頭衝外,相隔己身惟恐不遠。
好似中藏毒物,設有機簧,雖然開了機簧甩出,猶恐餘毒沾染之狀。四虎越看越怪。又待一會,眼看沿山麓一帶山樓,眾紋身族人上了十之七八。此外谷中山樓有十好幾處散居各地,大都靠著山崖建成,有遠有近,尚無紋身族人前往。眾紋身族人中有幾個擔任得家數少的,先完了事,齊向號樓前發令的老山人興沖沖跑來,到了身側,各比了比手勢,一同拜倒。老山人手朝那些未去過的山樓一指。眾山人齊從地上縱起,高舉短刀、棒糙,正待開步跑去,猛聽一聲怪吼,月光之下,亮晶晶飛來幾枝長矛,齊向老山人身前打到。老山人哼了一聲,首先應聲而倒。眾山人也有三個被飛矛貫胸而過,死於就地。
只一個沒被刺中,口裡怪叫連聲,竟似招呼同黨。亡命一般沿著山麓跑去。
接著便聽蘆籤吹動,從斜對面一座高崖孤樓上縱落下六個山人,各持腰刀、長矛,背插短矛、弓矢。有兩個口吹蘆笙報警,下餘幾個同聲狼嗥怪叫,飛也似追將過來。各處山崖間山樓上的山人也都聞聲驚起,蘆笙與人的喊叫之聲互相呼應,靜夜空山,響振林樾,宛如潮湧,甚是驚人。一會工夫,約有三百多個男女山人,全都趕到嶺麓左近。
山樓上依舊響聲起伏,睡眠正熟,一個也未驚醒。這時眾紋身族人聞得山女驚呼,回顧老山人身死,知事已洩露,紛紛縱落,與先前那山女聚會,全都面向外,圍成一圈站定,各舉短刀,也不驚慌,也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