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婦服下,自可無事。
只是降生日期不定,也許還會延後幾天,所以由那日起,每夜均須由亥正守過醜初才可安歇。山中雷雨無常,最怕適逢其會。符只一張,先期誤用和到時遺忘,都是一樣債事。
只要把此關過去,母子平安脫難,神嬰成長,合宅飛昇雖不敢必,全家半仙之望,數十年後總可如願相償了。神嬰關係君家仙福至大,不可輕視。此時令媛最好聽其自然,不去管她,免生枝節,反而不美。”
桓氏夫妻再三叩問姓名法號,道婆只不肯說。又拜請她到時相救,答說:“貧道意欲玉成其事,無如機緣不巧,我尚有一個約會也應在三年以後,到時能否前來,尚難定準,但可分身,必定趕來。最好仍作我不能來的打算,依照前言行事。還有令媛所生神嬰,易啟妖邪覬覦,我去以後,直到降生十年以內,切忌張揚,事越隱秘越好。對佃傭們只說冒犯山神,得了腹蠱,已然託人尋藥,到時自愈,不許傳說。生產前三日,更不可令其出山,以防洩漏,惹出亂子,無人解救。只要嬰兒長到十歲,即使我三年後有了變故不能前來,無人傳授,他自己也必能參悟,勉力前修。那與生俱來的乙木具氣也目凝爍,足刁仗以防身,尋常妖邪水火刀劍已不能傷。除防他出走外,決無妨害。好自珍重,行再相見。”說罷,滿室金光,不知去向。
桓氏夫妻知遇仙人,又驚又喜,隨即依言行事。先還恐怕女兒肚子與日俱長,年歲身子大小,支援不住。嗣見七個月份過去,便不再長大,那精神身體卻一天比一天健實,只是相貌神情愈發醜怪,周身俱有青氣隱隱透出。穿著衣服還不怎顯,衣服一脫,遠看直似一幢青霞裹著一個小人影子,連面目都幾難分辨。頭臉因是無法遮蔽,更青森森地怕人。想起老道婆所說妖邪覬覦之言,著實擔了些心。
總算散仙隊裡該當出這麼一個奇特人物,桓家所居既極僻險,向無人跡;桓雍隱居時又留了一番心,諸事縝秘。所僱佃傭大都是家鄉年老舊人,共總四人,倒有三個是孤老。只有一個壯漢,已於前數年為他娶了妻室,移來山中同住。風景既好,出產又多,百物皆經預儲,輕易無須出山,待遇更優,情如家人。略為編些話一叮囑,全都守口如瓶,就是偶然因事出山,也無人肯向外洩露。桓女除食宿外,每日只在古桑之上起坐盤桓,傍晚方歸,永不離開,也不大說話。枝繁葉密,隱身其內,不近前細看,直看不出樹上藏有一人。
光陰易過,居然平平安安地過了三年多。桓氏夫妻算計女兒產期將近,起初沒有留意,不知女兒感孕日期。桓妻揹人盤問了好些次,好說歹說,只不答言。老道婆一去更不再來,惟恐延誤時機,只得日常格外小心,看那古桑黃落也未。
這日桓雍起來得特早,因是隆冬夜長,天還未亮。照例桓女不論冬夏,總是日將出時,才往桑樹上去,從沒在天未亮前去過。桓雍見天還早,雖是歲暮嚴寒,百卉凋零之際,那桑樹依舊綠油油一片蔥寵。老道婆又說桑葉在日裡黃落,女兒分娩應在樹枯以後,這幾日桑樹愈加繁茂,想必時還未到。又因女兒近日儘管神采鮮瑩,但是睡眠極少,飲食也愈稀微,一聽後室沒有聲息,當她睡熟,未做理會。
桓子名叫超群,人極好強向上,每日都在天未明前,一人去到屋外廣場上,獨自勤練家傳武藝,盛暑奇寒,永無間斷,全家以他起身最早。近以乃妹將產靈嬰,也是時刻都在留神。桓雍起時,他剛剛穿衣走出,待不一會,忽然跑進,急喊:“爹爹,快看妹妹。”桓雍忙往後室一探頭,女兒已然不在。山中狼多,門字封閉甚固,桓子出時門並未開,也無聲息,竟不知怎樣走出去的。桓妻也是聞聲驚醒,老少三人連話都顧不得說,匆匆披上棉衣,相繼趕往屋後。外面正下著大雪,雪花飛舞,曉色朦朧中,遙見後崖老桑上有一幢青氣,忽上忽下縱落如飛,隱隱聞得女兒哭訴爭論之聲。桓女生賦異稟,幼承家學,雖然八九歲上已能援著十幾丈高的崖樹輕輕下落,似這樣平地飛身一縱十餘丈,卻是從未見過。因那老桑繁茂如初,挺立風雪之中一絲不動,也無異狀,才略放心,只不知女兒何故如此。正待近前詢問,桓女回顧父母兄長趕來,忽然住口,縱向桑樹枝上坐定,一任呼喚不再下來。桓子援向樹上盤問,只不說話。桓氏夫妻又上樹去,屢問不答。嗣以孝道再三勸說,桓女倏地暴怒,朝當中樹幹亂抓亂咬,桓氏夫妻因見她連日神情有異,疑是瘋狂,便硬抱她下來。桓女竟不似往日倔強,一抱立即相隨同下。
到家以後,父母兄長屢次盤問,她只口角微動,苦笑了笑,兩眼青瑩瑩落下兩滴眼淚,仍和啞子一般,默無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