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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有點皺。不是土布吧?”
史仲明覷此形勢,便幫腔:
“這名堂夠新鮮吧?是金先生特地給設計的。”
段娉婷不及對“金先生特地”起反應,史仲明還不讓她喘息:
“就是看市面上一般形象太濫了,有意給塑造一個端正點進步點。宋小姐這樣出道了,還沒什麼雷同的呢,就圖氣質特別。”
丹丹感激地看了史仲明一眼。
有個靠山就有這點好。且不窮那位高手多說半句,馬上有親信出頭解圍、還擊、對付。
史先生看出來自己的位置,想他也看出來段小姐的位置。做人甚是上路。
丹丹冷笑,跟二人對峙著,但覺一幫人都向著她,心底涼快到不得了,把對面的姦夫淫婦踩跺成泥巴。末了還在門檻上給擦掉。只是自己不免有點悽酸苦楚,不可言喻。
轉瞬已是入場看戲的辰光,人潮一下子生生把他們拆散了,各與各的人,終於坐到一塊。丹丹向金嘯風使小性子,狠道:“哼,看到一半,我便跑!我故意的!你是不是也一道。”
金嘯風自己也意料不到,他看丹丹的眼神,可以柔和起來。像秋日陽光,日短了,火紅的顏色談了,路旁的法國梧桐率先落下第一片葉子。
丹丹並沒有“真正”成為他的情婦,這點令她有點奇怪。他只要她陪他,看著她,心魂飄忽至她身後稍遠一點的地方。然後十分詫異她的日漸精煉成長。從前若他道:
“幸虧拉了你一把,你看,報上都罵歌舞團。連魯迅也寫;說賣大腿的傷風敗俗。國難當前——”
她會瞪著大眼睛向:“魯迅是誰?”
如今在上海浸淫一陣,她精颳了。他怠慢點,她也怠慢點。
像看誰先低頭。
他還有正事要辦,最近方把日夜銀行所吸收了的大量資金,挪出大部分來買進浙江路上一塊地皮,造了批弄堂房子。
她在霞飛路寓中孵一個禮拜,秘書向他報告:
“宋小姐花錢倒水一樣,用來發洩。天天上街,都架不同的太陽眼鏡來矚目。”
他冷一陣,來個德律風,她會氣得摔掉了。
老虎跟貓,它們是如此的神似,差別在於是否激怒。這裡頭一定有些神秘而又可愛的因素。——她覺得他既馴了她,便要負責任,他沒負責任,也沒盡義務,倒覺韶華逝水,望望無依。
金嘯風終著史仲明把她接到公館來。當天也約了電影公司的黃老闆,和兩個場面上的朋友,一起打牌、吃蟹。其中一位範先生,是軍政府的,另一位楊先生任職買辦,一向跟外國的香菸商打交道。
丹丹到的時候,牌局已近尾聲,上落的數目她不清楚,只聞金先生笑道:
“待會有工夫再算,先喝一盅。來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