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他認識的穎子。不是。他認識的穎子一定會停下來,隨意問點無關緊要的事,說點閒散無聊的話。就算不借書,她也會告訴他:“上次借的那本我還沒看完。”就算真的忙,也會跟他說:“我明天要考試,我們過兩天再說吧。”
可是她都沒有。她對他就像對樓上樓下一個普通的鄰居,見面打個招呼,客氣、疏離,然後走開,轉身就忘。
誠誠覺得,穎子把他身上的什麼東西也帶走了。
一個人站在那裡,腦子裡十分昏亂。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六樓的顧伯伯走進大樓,看見他,喊一聲:“誠誠”,他才回過神來。
木然地說聲“顧伯伯好”,轉身回到屋裡。關上門,越想越生氣,直氣得用手砸牆,將手都砸破了。
他對自己說:穎子有什麼了不起?她憑什麼這樣對他?還有,她憑什麼管他的事?哼,不來就不來。他也不要去理她。對,就這樣,看看誰怕誰?
話是這麼說的,做也這麼做了。可是,後面的一個星期,誠誠過得極為悲慘。
每天在穎子放學的時間,他都躲在書房的窗簾背後,等她。直到看見她在樓前的那條小路上走過。
他閉上眼睛,抬頭向天,甚至雙手合十,放在胸前,拼命地祈禱:如來佛祖、觀音菩薩、玉皇大帝、還有不知名的各路神仙,請你們保佑穎子今天來借書。
可是,眾神仙每天都讓他失望。
一天比一天失望。
他怪菩薩不靈,也怨穎子狠心。
黎馨穎,你太過分了!
到了最後兩天,誠誠覺得絕望,覺得自己快要哭了。
黎馨穎,你真可恨!
他覺得十分委屈。穎子又不是他姐,更不是他媽,為什麼會這麼喜歡管他打架的事?他一向不喜歡跟她爭論,更不願告訴她那些欺辱他的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所以每次穎子說他,他都沉默不語,心裡卻覺得無奈又悲哀:又不是我喜歡打架,是他們欺人太甚,穎子,為什麼你不能體量一下?
其實,最近他已經可以感覺到穎子越來越生氣,只是沒有想到,後果會如此的嚴重。也許,他上次說的那句話,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吧?
仔細想想,也許真的是他不對。穎子一直是他的朋友,關心他、維護他。那天,他那麼說,一定傷了她的心。誠誠覺得後悔。他打算向穎子道歉。
所以,第三個星期初,他又試了一次。在穎子經過他家門口時,再次假裝正好出門碰上。
他故作輕鬆地打招呼:“嗨,穎子。”
穎子看起來很自然:“嗨,誠誠哥哥。”
“新的《兒童文學》和《故事會》來了,你要不要看?”
誠誠已經決定為兩個星期前說的那句話道歉。可是,他不想站在大門口說。這個時間,樓裡很多人進進出出,他想讓穎子進到屋裡來。
他知道,穎子一向喜歡看《兒童文學》和《故事會》。以前,總是算著日子,問他:“誠誠哥哥,這一期來了沒有?來了馬上告訴我啊。”
見她如此的迫不及待,每次誠誠一收到雜誌,總是先借給她看。所以,現在告訴她這一期到了,他想,她一定會跟他進屋來拿。到那時,他就會跟她說:“對不起”。
“我最近很忙,沒有時間。以後再看吧。謝謝你,誠誠哥哥。”
穎子說完,衝他嫣然一笑,然後施施然上樓去了。
誠誠站在那裡,心都涼了。
現在既非期中,又非期末,她竟然連最喜歡的《兒童文學》和《故事會》也不看了。可見,她是真的不想理他了。而且,她剛才還跟他說了謝謝。他們之間,早就停止說謝謝。
後面的幾天,誠誠過得水深火熱,就好像他的生命裡少了一樣什麼。他沒有心思做任何事情上課、做作業、吃飯、甚至是打架。星期四的下午,有人罵他“跛子”,還說了很多惡毒的話,他竟然跟沒聽到一樣,一拐一拐地走了。
他一天一天地熬。他覺得生不如死。他的人快崩潰了。
他要穎子,要她來他家,說些無聊的話。他要她這個朋友。
不,是他不能沒有她這個朋友。只要她肯接著做他的朋友,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
第三個星期末,誠誠躲在書房的窗簾後面,看穎子回來。聽她上了樓,又等了幾分鐘,然後手腳並用,一步一努力,爬上三樓。
因為雙腿無力,爬樓梯對誠誠來說,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每一步,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