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她往前走,站在一處停下來,轉過頭對著坐在地上的唐牧荑說:“這裡,就是這張床。”她笑著摸那張有些微微暗黃的床,“衛醫生只躺了一個晚上,就被送走了。那天晚上我一直陪在他身邊,看著他的臉一點一點長出屍斑,他那麼耀眼的一個人,卻只能靜靜地躺在這裡。有多淒涼,呵,你一定不知道。”
“怎麼捂住耳朵了。”關月走過去,扯開她的手,“我帶你過來就是要你把他受過的苦都受一遍。不敢聽是不是?你個膽小鬼!”
“哭了,真是可憐,這就哭了,我還沒講到關鍵處呢。”關月扯開她的衣服,按住她的心口,“看這,這傷口縫合得多好,我當時就站在旁邊看著呢。”
關月邊說邊用手劃唐牧荑心口一條淡淡的線痕,面目猙獰:“為什麼死的那個不是你。”
“你也摸摸。”她拉著唐牧荑的手按在她心口,“是不是很有力的搏/動,是他的,是他的,是他的啊。”
“我好羨慕你。”她像是脫力跌坐下來,趴在她心口,臉上的血已經乾涸,痴痴傻傻地說,“有一次我和他去查房,你睡著了,他看了你很久,我心裡難受叫了他一聲,他回神轉過頭來看我,那眼神只一秒就散了,但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我總想著,只要他能用那種眼神看我一眼,只為我一人,那我這輩子也值了。可是我沒有等到,我再也等不到了。”
“你把他還給我,好不好,還給我啊。”
關月終於不再笑地流下淚來:“是不是很難受,我比你更難受。你只不過聽而已,我卻被逼著眼睜睜看著他開膛破肚。他死的時候,心腦都沒有死亡,心臟取出來的時候還在劇烈地搏/動,裝進你胸腔的時候,我看見他哭了。他一定是知道的,知道自己心臟放進了你的胸腔。”
“我知道他愛你,但我不甘心,我不想他為你死了,你卻什麼都不知道,我知道他會怪我,但是沒關係,你能記住他,就夠了。”她一字一字說著,聲音喑啞。
“唐牧荑,你要記住他,他叫衛息城,你要分得清他和衛榮西,你每次弄錯,他都會難過很久,你知不知道啊?”
她拍著她的心口,苦澀地說:“我真希望死的是你。可是他不願你死。我愛他,不願他死後還難過。”她哭著笑,“所以,你還是活下去吧,用他的心臟好好活下去,不要讓他白費了力氣。”她走上樓梯,再也沒回頭。
唐牧荑覺得自己像一口乾涸的枯井,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他總是那麼溫柔,哪怕是最初讓她恨得牙癢,氣惱地罵他王八,還是後來陪在她身邊,從來不逼她。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的很倒人胃口。”男人微微戲謔。
“你說的是真的?”男人問她。
“什麼?”
“再有一次,你就以身相許。”
“你的確狠心,不過卻是對我。”
“怎麼就忍心讓我難受。”
“疼嗎?”
“疼。”
“要是他問你,你怎麼說?”
“不疼。”
“如果他沒有回來,你會看見我嗎?”
“我一直都看得見你啊。”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他有些挫敗。
“阿城,我心裡有他。至於你,我心裡一直都沒有。”
他彎起眉眼苦笑:“這個玩笑可不好笑。”
“阿荑,我想過很多種結局,最後我們都在一起。”
“阿荑。阿荑。阿荑。”他總是這麼叫她,讓她生不出厭惡,是她欠他的,如果沒有世慈,或許她真的會和他在一起。但是愛情從來都有先後,有時候,先遇見了誰,便是誰。
有人抓她的手臂,她恍惚地睜開眼睛:“阿城?”
男人臉色有些難看,往日爽朗的笑容都消去,薄唇緊抿成線,生硬地把她拉起來:“雖然我不喜歡你,但你這樣他一定不想看見。”他面色如霜,神色冷硬,“我答應過他不告訴你,關月那裡我沒有防備。”
“不。”唐牧荑抬起臉來,望入男人的眼睛,“她說的對,我應該知道。”
她笑著搖頭,眼淚卻掉了下來:“我不是故意的,它總是掉出來,原來他這麼愛哭。”
男人轉過身往外走,唐牧荑看著他僵硬的步伐,叫住他:“於舒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男人停下腳步,沒有回頭,聲音傳過來,在空曠的廳內低低地回傳,彷彿嘆息又如低泣:“已經沒有用了。”他走到門口才又轉過頭來,眼底幽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