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日夜兼程,擔驚受怕,草木皆兵,但總算有驚無險地到了烏蘭部。
烏蘭部首領勃日帖赤那親切接待了他,當晚便犒賞三軍,席間和阿爾哈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十分親密。阿爾哈圖雖不太適應昔日的手下敗將和自己平起平坐,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他走投無路寄人籬下,也說不得什麼了。
當夜,阿爾哈圖被勃日帖赤那灌了不少酒,又被他噓寒問暖地親自送回了帳篷。再然後,就被他笑眯眯地砍下了頭顱。
這顆頭顱,五日之後出現在紀無咎的案桌之上。勃日帖赤那是一個很細心的人,現在已接近初夏,他怕頭顱發臭,還讓人用冰塊鎮著送了過來。
葉蓁蓁一想到他放冰塊的初衷,不禁一陣惡寒。
果然盟友是靠不住的,所謂牆倒眾人推,在實力面前,一切都是浮雲。葉蓁蓁比較好奇的是,這個勃日帖赤那似乎也太識時務了些——他早前根本就沒按照和阿爾哈圖的約定,攻打薊州城。
“還記得我們在薊州城遇到的那股密探嗎,大概是他們回去和勃日帖赤那說了些什麼吧。”紀無咎說道。不止如此,勃日帖赤那本來就是迫不得已投降了女真,出兵也是看在有好處。現如今發現很可能好處撈不著,卻招來殺身之禍,這買賣自然就做不得了。
“可我還是覺得不對勁。”葉蓁蓁皺眉道。
“你想到了什麼?”
“我覺得,女真雖實力雄厚,但不足以影響西北方的部族,又怎麼會說動他們一起攻打大齊?所以武力威脅的假設不成立。若說誘之以利,也不太可能,女真自己都窮得叮噹響,他們能拿出什麼好東西來誘惑韃靼和吐魯番汗?再說女真,雖然這些年軍事上逐漸強大,可大齊也不是吃素的,阿爾哈圖怎麼會孤注一擲,壓上全部家當來打這一仗?”
紀無咎不答,只是拉著葉蓁蓁的手,微微一笑道,“我的蓁蓁好聰明。”
“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解釋只有一個,”他把葉蓁蓁的手放到唇前,輕輕親了一下,漫不經心道,“內有策應。”
葉蓁蓁大驚,“難道有人想謀反?”
紀無咎搖搖頭,“不知道,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
“可是既然想謀反,為何不見他們的動靜?”
“大概是出現了他們料之不及的變數吧。”
阿爾哈圖已死,這場戰爭也就差不多落下帷幕,韃靼和吐魯番汗那邊早就被收拾服帖了。
接下來就是等著議和了。大齊這邊手裡頭一把的好牌,想怎麼打怎麼打,因此紀無咎也並不著急,下令先帶著俘虜們班師回朝。
回朝的前一天,紀無咎站在一處高地上,望著西北方一望無際的草原,東北方天邊隱現的山脈輪廓,感受著不軟不勁的風鼓動著他的衣襟。
他突然就有那麼點意氣風發的感覺。
他腳下的,是大齊的國土。身為一國之君,他親自站在了這裡,抵禦外族,寸土不讓。他用自己的雙手,保衛自己的國家,保護自己的百姓。他用異族的鮮血,祭奠我中華千百年來為抵抗外侮而捐身的浩浩英魂。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紀無咎心想,自己百年之後,大概也可以面對泉下的祖先了。
“吳將軍,此處風大,您可不要站得太久,小心著涼。”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突然打斷了紀無咎的思路。
紀無咎回過頭,看到是一個小姑娘,大概十五六歲,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她穿著女真人的衣服,有幾處劃破了,腳上戴著鐵鏈,走起路來嘩啦啦作響。
紀無咎記不起來這人是誰,但知道她是女真的俘虜。
小姑娘看出紀無咎臉上的疑惑,盈盈一拜答道,“小女子是女真的索拉公主,吳將軍您曾經救過我。”說著,微微不自在地低了頭,手緊張地擺弄著衣角。
紀無咎頓時有了點印象。初入女真都城時,大齊士兵捉了不少俘虜,他當時看到有幾個士兵在調戲一個小姑娘,便出言阻止了,後來聽人提起說那是個什麼公主,他當時也沒留意。現在看來,應該是她了。
紀無咎與她沒什麼話好說,便隨口說了一句,“嗯,你的漢話說得不錯。”
索拉被他一誇,臉有些紅,“我從小便仰慕中原文化。”
紀無咎心想,關我什麼事。
他不知道,這索拉自是有另一番計較。索拉雖年紀不大,但很聰穎。阿爾哈圖兵敗的訊息傳開之後,她就知道自己此番命運大概會有些艱難了,現在聽說了父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