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一個人,若是眼睛長得好看,五官再差,也不會醜到什麼地步。可是,這世上怎會存著這樣一雙‘驚心動魄’的眼?
對,就是驚心動魄。
那雙黝黑的眼珠,放佛是兩枚上好的透亮寶石,生於世,卻不染於世,天生的磨礪使其散發出特有的凜冽氣勢,只一眼,便知其不同於眾。而在這近乎冰清的外貌下,似乎又能看見一脈溫火,隱隱約約,搖曳其中。
冰,與火。這個少年我正想著,卻見眼前的少年忽然緩緩綻開了一抹笑顏:
“小姐說笑,在下如何能值得五百兩。”
這個世上的男子可以有很多種笑,嫵媚如鳳旭揚,溫和如玉無殤,輕佻如巧修羅,惑人如花莫君,純淨如泰凡,炙熱如祝然,聖潔如尹安,淡漠如白露,深沉如明月然而,卻很難有這樣一種笑,如夜風催熟的薰衣草散發的陣陣花香,怡人,怡神,明明是溫和寧靜的模樣,卻讓人嗅到其中的危險氣息——死亡的氣息。
他的笑容,仿似帶著深不見底的魅惑,它吸引著你靠近,靠近,再靠近。然而,一旦選擇了跟從,那便只有死亡
“這五百兩是於小姐那”少年說著,動了動唇,粉白的雙頰竟是瞬間透出一股粉紅。
我知他說的是那一口氣,也不點穿,只附和點了點頭道:“嗯,那好,如此,你便欠我一條命,我便是你的救命恩人。”
點點頭。
我微微一嘆,攤開手道:“拿來。”
“什麼?”那少年和念一一同驚道。
“自然是信物!這救命之恩從來都不是好相與的,我既然救了你,你又答應要報恩,這恩情我自然是要來要的,所以你今日便留個信物於我,往後我也好找一些。”
大約是從未見過討報恩討得這麼理直氣壯,俗氣灼灼的,念一詫異下,眼中的輕蔑不禁愈盛。
而那少年聞言愣了愣,片刻後道:“小姐,你也看到了,在下渾身溼成了這樣,即使是在身上搜刮個遍,怕也找不到一樣完型的東西了。”
他這般認真地答,我便也認真地想了想,最後心生一計,便點了點頭道:“要不這樣吧,你現立個字據,可好?”我說著,轉過頭,看了看一邊的念一,直覺他輕蔑的眼神配那身灰衣煞風景的很,便指了指開口道:“撕他的衣服寫就好。”
“你”念一只說了一字,便沒有再繼續,只因為他看見他家主人同意地點了點頭。雖不情願,但他還是乖乖地撕起了自己的袍子。
隨後,也不知念一從哪便出只筆,畢恭畢敬地向那少年遞了去。見他寫完,我拿了碎布過來看了看,盯著落款道:“淮少?這是你的名字?”
少年搖了搖頭道:“世人都稱在下淮少,若是寫名字反而沒有人知道是誰。這布是在下親手筆跡的,絕無問題。”
我想了想道:“不成,還是要寫名字。”雖然來這裡已經很久,但是在以前的時代留下來的觀念還是影響甚深,立字據當然要寫名字,不然怎麼有效?
“不寫。”
誰知這淮少竟突然如此堅持,我一愣,有充分理由懷疑他的名字一定很見不得人,諸如守財豬狗旺太郎之類的,對於一介翩翩公子的確挺難以啟齒——雖然他現在髒兮兮亂蓬蓬看不出'翩翩'在哪兒——這名字是父母起的,不是自己選的,他也挺值得同情。於是,我很有同情心地退了一步:
“那按個手印好了。”
淮少聞言,倒是乖乖按了個手印。我接過碎布收好,便遠遠見著一抹白影飛奔而來,應是明月。
“那麼,後會有期。”我說著,拿過一邊的包袱,便一個騰身飛向了湖邊
“公子?”原地,念一望著那抹漸行漸遠的身影,不由緩緩開口喚了聲。
淮少眯了眯眼,目光也隨著那抹遠去的身影。只見她髮絲飛揚,裙角飄飄,顯是渾身都已用內力烘了個乾透。
“呵呵,念一。我們這次真是遇到了位有趣的客人,你說,是不是?”
且言且笑,淮少輕輕揮了揮手,潮溼的髮絲衣裳便瞬間幹了個透。
“是。”
念一應過,恭敬的垂眸答道。
“呵呵”
淮少低低一笑,猶如夢魘。他不自禁地伸出纖指,粗糙的指腹輕輕地,輕輕地擦過唇畔。唇上似乎還殘留著一片池水的冰冷之中,那一點溫軟的感覺。
這次的客人,似乎比想象中還有趣些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微笑知君欲誘誰(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