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耽擱了兩日。話說,那旭日平時雖是嬉皮笑臉,但因是軍旅出身,對於追蹤一事倒是手到擒來。而明月,因本身性子沉穩,對於周圍,一向觀察甚微。不過兩天,這兩人便將泓妃上香的時間、路線、滯留時間、隨從人員的數量,以及他們的喜好、習性等等都調查得一清二楚。
“今日,我們便與那泓妃娘娘來一次偶遇吧”我看著桌上白紙黑字的調查結果,淡淡地說道。
“鳳兒,是否有些操之過急了?”鳳旭揚半扶著自己的臉龐,一雙桃花眼懶懶地眯著,合著唇邊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整個人仿若醉了般,慵懶得極盡嫵媚。
“這事沒法從長計議了。”我也知道,只是短短兩天,我們掌握的資料還不完善。然而,一想到生死不明的尹安,我的心無由地一陣煩躁,只盼著這事能早早結束。
鳳旭揚眯起雙眼,不置可否地輕笑了一下。他的眼波流轉,正對上一邊望過來的旭日。
時近黃昏,夕陽低垂著,彷彿一隻超重的圓球,不斷壓迫著地平線的天空。一片暖黃的餘暉四散開來,竟是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壓抑感。
在這時,官道上來了一輛通體發黑的馬車,四匹雪蹄駿馬在掌車人的手下,‘得得’地徐徐前進。馬車前後,分別跟著十來個侍衛,也是一身的通體黑色盔甲,走在路上,格外的氣宇軒昂。馬車旁,還緊隨著五名女子,各個模樣都是打扮得一絲不苟,一朵絹花傲然髮間,顯得格外的精神。這五名女子中,有兩名年紀稍長些,走著優雅的小碎步,與那馬車倒也是一步不落,半垂著頭,卻難掩精毒的眼光,看模樣,應是宮中的嬤嬤。
就是這樣一群浩浩蕩蕩的隊伍,緩緩地進入了理佛寺。
眾人皆知,這就是泓妃每日祈福的隊伍。
夕陽西下,落在朦朧的竹格子窗上,隱隱綽綽,彷彿被無限地拉長、展開,猶如一雙飛翔的鳳翼
“長安城中月如練,家家此時持針線。仙裙玉佩空自知,天上人間不相見。長信深陰夜轉幽,瑤階金閣數螢流。班姬此夕愁無限,河漢三更看鬥牛”
女娃的歌聲悽悽切切,似真似幻,似遠似近。然而,那歌聲,卻聲聲入耳,仿若是情人在耳邊的一句呢喃,溫柔無邊。
“那是誰在歌唱”女子的聲音嬌軟柔媚,仿若一帷輕輕落在身上的薄紗,讓人不禁心生憐惜。
“啟稟娘娘,是附近的小孩。”一丫鬟低眉順眼地答道,等了許久,卻是等不到主子的吩咐。一邊的嬤嬤卻是宮中的老人了,拿捏著主子的意思問道:“奴婢許久不出宮了,聽這曲子倒是新鮮得很,主子是否要喚那孩子走近些來?”
這嬤嬤日日隨著主子出宮祈福,嘴上卻是稱自己許久不曾出宮,顯是有語病,然而,車裡的那位主子卻似乎絲毫不覺不妥,只懶懶應了聲,算是準了。
車外的丫鬟得了令,便向路邊迎了去。不多久,一個扎著兩個小辮的女娃出現在了人們的視線之內。
女娃穿著一件尋常人家的布衣,卻是取了僧衣的青色為底,本是肅穆的顏色,卻因她蓬著頭,灰著臉,顯得異常狼狽。然而,女孩臉上嵌著一雙灰色的眸子,撲閃撲閃,靈氣異常。
“娃娃,你剛才唱的歌謠是誰教你的?”車內的主子忽然軟聲問道,聲音裡似乎帶了些笑意,聽來倒是十分的親切可人。
“是個不認識的哥哥,他說只要小紫唱這首歌,便會有個仙女一樣的姐姐出現。”女孩稚氣的嗓音裡帶著一份驕傲,逗得一邊的丫鬟們不覺彎起了嘴角。
“那是個怎樣的哥哥呢?”
“嗯”女孩歪頭想了一下說道,“是個穿著白衣服,像神仙一樣的哥哥。他說,如果小紫見到仙女姐姐,一定要告訴她,他姓尹,仙女姐姐一定”
女娃的話還沒說完,卻聽車內‘碰’的一聲。
過了許久,車內又傳出了女子嬌媚的聲音,語調淡淡的,卻已是沒有了任何波瀾。
“嬤嬤,讓那娃娃走近些,讓我看看清楚”
車外,那老婦一應聲,便走到那女娃前,欲將其帶到馬車跟前。
當那老嬤嬤走到離我只有三步距離時,卻突然刮來一陣不大不小的風,將那馬車的窗簾微微吹起了一角,也是這微微露出的一角,讓我看見了車內,一個極盡妖媚的女子的臉龐。
女子挽著一頭雍容的婦人髻,一支鳳於九天的金釵熠熠生輝,貴氣非凡。女子身著一身紫衣薄紗罩衫,酥胸半裸,雪肌玉骨,煞是媚人。
這個女子美則美矣,然而,她卻不是泓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