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老太君躺在一張搖椅上,旁邊放著一個火爐,裡面燒著紅炭。
這是她的寢室,佈置得返璞歸真,有暖氣供給,可她卻還是習慣地像舊時一樣,用火爐取暖。
“不是應不應該,而是想與不想。”鬼谷子坐在離她三米遠的方桌旁,桌面上還有一碟紅橙。
“老二是什麼態度?”老太君側身問道,她有老寒腿,一到冬天特別難受,只能蓋著厚毛毯。
“他今晚把我們這四張底牌都展示給了孩子。”鬼谷子回答道,這個答案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老太君有些驚訝,怪異地看了一眼鬼谷子,囁嚅道:“老二以前鬼迷心竅,這次真下決心了?”
“主子行事,我從來不會去揣摩。”鬼谷子拈起一塊切好的紅橙,放進嘴裡嚼了起來,很甜。
“人哪,之所以活得累,是因為放不下架子、撕不開面子、解不開情結。”老太君幽幽嘆了口氣,可面容裡的擔憂卻吹不散趕不走,輕聲道,“不管怎樣,老二能容得下孩子就好,他是幹大事的人,我總害怕他會過於吹毛求疵,容不下腳底下有絆腳石,畢竟孩子他媽媽知道得太多內幕了,這終究是一種牽制吧,按照老二的性格,這是萬不能容許的。”
“我會盡量保全少主的。”鬼谷子聽出了老太君的話中話。
“嗯,有你幫襯著,我也放心很多,那一年我犯了錯,我不想再錯過這孩子。”老太君說道。
“二少奶奶還在外面跪著。”鬼谷子提醒道。
“讓她跪著吧,我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想逼宮,想給汪家那頭老奴狗常磊求個說法唄,她屁股一翹,我就能瞧見她狐狸尾巴往哪擺。常磊這些年做的那些造孽事兒還少嗎?不說別的,就說曹子英,連我見到這老頭都要給三分尊敬,她倒好,說殺就殺了,還得當著孩子面,這是要打誰的臉?所以我說常磊啊,該!”老太君忿忿不平道。
“她不肯去醫院包紮,眼角只簡單纏了塊紗布,您還是”鬼谷子勸解道。
“死了更好,孽種都敢罵出口,我剛才只扔了她一隻盤子,少了!”老太君故意尖聲道。
“她終究還是張家的二媳婦。”鬼谷子為難道,他知道老太君是想讓汪寒梅在門外聽到。
“她也知道她是張家的二媳婦?那她跟一個孩子較什麼勁?她怕什麼?”老太君出離地憤怒。
“主子心裡只裝著一個女人,二少奶奶也是怕那個女人回來跟她搶位子吧。”鬼谷子輕聲道。
“鬼谷子,那女人給了你多少好處?你怎麼處處護著她?”老太君怒視著這位愛沉默的老人。
“我也是就事論事說兩句唉,算了,清官難斷家務事,我不摻和了。”鬼谷子投降道。
“這事兒你最好別摻和,她汪寒梅是我親自挑的二少奶奶,就算老二隻愛著蕭薔薇,也不可能再進這個家門,她汪寒梅想成為日後的國母,就麻煩她先把母儀天下的儀態展現出來,別小肚雞腸地整天在背後算計這算計那的,她不能生育沒什麼,只要她向著這個家就成。孩子是老二唯一的種,也是張家第三代的標杆,小寶、山泉他們還遠遠比不得,她要再敢對孩子耍半點陰謀詭計蛇蠍畫皮,就別怪張家度量小了。”老太君揚聲道。
跪在門外的汪寒梅聞聽,渾身微顫,伏低身子不敢有半點逾越,眼角的血痂,使她略顯猙獰。
張羨魚被勒令禁足,除了吃飯可以下來和家人團聚,其他時間只能一個人待著。
這是張家的家規,從張河殤到了陝甘寧成家之後,訂下來的,已經超過一甲子年光景了。
今晚的這頓家庭晚餐,被蕭雲的恣意妄為攪得七零八落,可張羨魚卻覺得痛快,當浮一大白。
其實,他並不是從一開始就仇恨他二哥的,至少在他小的時候,他很崇拜他二哥,大哥張建國太木訥,老實巴交的,半天也憋不出個屁來,他不喜歡。而二哥就不同,性格頗有老秦之風,豁達豪邁,有著鴻鵠之志,同時知識淵博,驚才豔豔,幹任何事都是滴水不漏,輕易就成為了圈子裡一班紅色子弟的領頭雁。
那時候,二哥經常帶著一幫子弟兄到南京的西苑大院玩耍,張羨魚年紀最小,但也屁顛跟著。
所謂的西苑大院,也即是原來清軍訓練新軍的地方,光緒三十一年(1905)七月,兩江總督周馥奏擬在江寧先練新軍一鎮,建議擬名為“暫編南洋陸軍第九鎮”。練兵處核議照準,並予“暫編陸軍第九鎮”番號,當時的駐兵點就在西苑大院。西苑大院裡的老舊樓房一座座被拆遷,房間隔斷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