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恬第二次揚起的巴掌,還沒落到韓冰的臉上就被胡云山擋了回去:“何恬,你不要欺人太甚!”何恬這一通威風本來是使給胡云山看的,見胡云山也向著韓冰,就跑到何笑倫面前撒起潑來:“爹如果今個連你也不向著我,我就只有死的份了。”
何笑倫大喝一聲:“夠了。你們少說兩句好不好。今天本來高高興興的,你們到底要鬧到什麼地步?四姐,去帳房支五十塊大洋,送這位先生上路,我們家廟小容不下大菩薩。”何笑倫從韓冰一進來沒向眾人請安這點上,心裡就有氣。在他的心中,屋子裡的人個個都是主子,而唯有韓冰才是奴才。
眾人被何笑倫的主張給弄驚了,連何恬也沒想到會有這個結果,她原本只是想打韓冰一頓出出氣。
何靖華問:“爹,韓先生到底有什麼錯,要趕他?刻兒好不容易安下心來上了三個月學,難道爹不想刻兒有出息?”
何笑倫冷笑一聲:“良禽擇木而棲。沒有好先生,又怎麼能教出好學生,連個禮節也不懂,連個尊卑也不分,吃我們家的飯,卻敢和府裡的小姐公然頂嘴,我怕刻兒會有一天連我也不放在眼裡。”
韓冰羞忿交加,她問:“何老爺,什麼叫禮節不懂?什麼叫尊卑不分?”何笑倫大聲說:“你現在和我說話的口氣,還用我解釋這兩句話的意思嗎?”韓冰冷笑著問:“如果現在何老爺見到宣統皇帝還會不會三拜九叩?”
何笑倫被韓冰一句話給問住了。韓冰又說:“大清國二百多年的統治已隨著民國建立而土崩瓦解,哪個尊哪個卑?現在街上的討飯人中,何老爺敢說他們之中沒有當年最尊貴的貝勒格格,甚至皇親國戚?我與三小姐只是為了一點小事而爭吵,想辭退我,我不反對。老爺又何必強將我扯到身份貴賤上。我學問淺薄,本不配做刻兒的老師,但是如果將我說成禮節不分,是非不懂,我絕對不敢領受這份妄加之罪。我覺得我在貴府,憑得是我自己的本事吃飯,古人尚有餓死不吃嗟來之食,何況我呢?”她伸手撫摸著刻兒:“刻兒,你已經長大了,不要再貪玩了。即使老師不在你身邊,你也要聽別的老師的話。”
刻兒從何雯藍身上抬起頭,大聲說:“如果老師不教刻兒,刻兒也不要上學了。”何笑倫說:“你看看。才幾個月的時間,這麼大的孩子也敢威脅起我來了?刻兒,我告訴你,即使你一個大字不識,我也不會留下他做你的老師。”
四姐取來五十塊大洋,交到韓冰手上,韓冰接過三十塊:“我只拿我應得的,不是我的我不要。”何笑倫說:“四姐,全給她。錢可是好東西,從我何府出去的人,我不希望他們說我吝嗇,說我不講人情。”韓冰輕蔑地望著四姐遞過來的二十塊大洋:“四姐,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金錢的奴隸。我不會為了這二十塊大洋而忘記我今天所受的侮辱。何老爺,你不要以為多給我幾塊大洋,你就講人情了,人的感情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她推開四姐的手,轉身向外走去。
胡云山一步追上她,拉住她的胳膊:“韓老師,舍妹準備報考北師大,我正想給她請一位家庭教師。”韓冰一愣,她知道慧姍要去北京上學的事,可是如果見到慧姍,自己的身份一定會暴露,她剛要推辭。
刻兒也追過來:“我和老師一起走,老師一邊教慧姍姑姑,一邊教刻兒,刻兒不想一個大字不識。”林馳對何琴華說:“老師一走,別人倒沒什麼損失,我們刻兒今後怎麼辦?”
何恬一見胡云山要請韓冰,頓時六神無主,她心道:“不能放他走了,留在我身邊倒可以對付,放出去,就難控制了。”她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麼會這麼恨這個小書生。何恬一把拉住何笑倫的胳膊:“爹,如果你趕走韓老師,不是陷我於不義嗎?既沒了兄妹之情,也沒了姑侄之義。我剛才只不過使使性子,並沒想要鬧到這個地步。爹,您就收回成命吧。”
“不行,說出去的話怎能收回來。你把爹當成什麼人了?”何笑倫一副私毫也不改變的態度。
何琴華說:“爹,芝麻大的事又何必鬧得上下大亂,不為別的,也要為刻兒著想。難道您就忍心看著刻兒傷心?”
何笑倫別人的話一概當耳邊風,可就唯長子之話是從,他見何琴華開口了,平了平心中怒氣:“好吧,那就留下吧。”說完拂袖回了大書房。
何靖華雖然看不慣大哥風流成性,但對他的處事還很讚賞,他笑著說:“大哥謝謝你。”何琴華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別高興太早了,還是想想怎麼留下韓老師,如果他執意要走,我也沒辦法。”當大家將何笑倫收回成命的訊息告訴韓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