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婦人正好才進門,佟太太正和人家寒暄。“真是巧,上次我家老爺說起國子監有位郎先生,文采人品都十分出色,讚不絕口的,不想今日就遇見您二位。”
雖然是互相相看,但到底是市井粗俗人家才會這樣行事,所以大家彼此見了面,也找個藉口,不直接說是來相親。佟秋雁出了嫁,倒是沒什麼可害羞的,佟秋水則是從人家一進門就一直站在後頭垂首,一言不發,也未曾朝人家看上一眼。
那婦人聽了佟太太的話,板著的臉上有了一點和緩,不過也未曾笑,只說:“我家外甥一向肯上進,誇獎他的人倒是不少,不過佟大人是能吏,得他一句誇,頂尋常人十句。”態度雖然客氣,卻難掩倨傲。
吳竹春和佟家婢女站在一旁,聽出來這婦人並非郎助教的母親,郎家母子寄居在郎母的哥哥家,那麼這婦人該是郎助教的舅母。
郎舅母臉上的傲氣讓佟太太的笑容滯了一滯,客氣的請來者坐下,態度卻不似之前熱情了。兩位太太就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起來,郎舅母的眼睛毫不避諱的直往佟秋水身上瞟,弄得佟秋水十分尷尬,臉色通紅。佟太太不大高興,再看那位郎助教溫溫吞吞的樣子,就更加不滿意,暗暗後悔自己心急,不該這樣草率約了人家見面。可巧今日那兩邊通氣的中間人又有事耽擱,一時趕不過來,場面更加不好看。
聊上約有兩盞茶的工夫,佟太太實在覺得對方瞄佟秋水的舉動無禮,就讓大女兒帶了二女兒,藉口出去。吳竹春跟出,笑說:“不如請兩位去我們主子那邊坐坐吧?”
佟秋水道:“我過去吧,這裡也不能待了,姐姐且去陪著母親,那位太太態度如此,別把母親氣著。”佟秋雁笑著點頭:“到底是長大了,知道體恤親人,那你就去藍妃那邊坐一會,過後我們再去叫你。”
吳竹春帶了佟秋水走向如瑾樓下的雅間,進了門,朝如瑾輕輕搖了搖頭。如瑾便知道,這是相看不妥當了,為怕佟秋水尷尬,遂將丫鬟和關亥幾個內侍都遣去了門外伺候。
屋裡沒了旁人,這才低聲問:“如何?”
佟秋水臉上紅潮未褪,將頭轉去一邊,耳旁翠玉墜子青綠欲滴,越發顯得她臉龐如嬌豔的花,將案上清供的幾朵木芙蓉全都比下去了。如瑾不由暗暗嘆息,這樣好的顏色,也難怪,方才那男子的確尋常了些。
佟秋水半日不言聲,如瑾只好不追問她詳細感受,只道:“終身之事,原本就不能一蹴而就,你這初初開始,且有的挑呢,這個不好再找別的人家就是,倒是犯不著窩心。我認識的秋水姐,可不是這麼小家子氣的人。”
佟秋水聽出如瑾言語裡的關切,長長的睫毛顫了兩顫,欲言又止。
“怎麼?和我有什麼不可說的?”如瑾笑問。
佟秋水又低頭半晌,躊躇猶疑,一點也不像她的性子,過了一會,才隱隱露了決絕之色,抬頭道:“瑾妹妹,一會你回府,帶上我吧。”
如瑾詫異。
佟秋水有些著急的解釋:“我家母親對這郎姓人家很看得上,原本就打了主意,今天相看後只要不是太壞,就儘可接受,早早將我嫁出去。可我一點都不想嫁這樣的人,我不想回去聽母親嘮叨勸告,讓我安分守己。妹妹,你幫我躲一躲。”
大概是因為母親和姐姐的告誡,佟秋水已經多日不叫如瑾“妹妹”了,此時這麼叫出口,又直直望著如瑾,讓如瑾一時很是感慨。
“秋水姐,你母親為何非要你儘早嫁人,婚姻大事,不應該仔細考量麼?”
“大概是被我表姨母勸說的,嫌我年紀大了,更想趁著父親在京城的時節,將我安頓在京裡,好與姐姐照應。”佟秋水語氣並不是很肯定。
如瑾覺得這些理由都說不通,難道是佟太守那邊有了什麼打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嫁事原本女兒家自己就做不得主,佟秋水以往的性子興許還能抗婚,如今似乎頹喪了許多,如瑾不肯定她能否為自己爭取了。
可為了這個帶她回王府?
莫說這不是良好的解決之道,而且另一則,佟秋雁是怎麼進王府的,佟秋水怎麼不知避諱呢
如瑾沒有立時答言。不是不想幫朋友,而是覺得,這事不該如此草率處理。
佟秋水道:“妹妹,你留我兩三天,就兩天便好,讓我躲過去。”
“秋水姐,不是我不答應,只是,你母親要真想讓你嫁人,你無論躲到哪裡,她都是可以給你定親的呀。你若看不上這位郎助教,好好與你母親說一說,我也幫著你勸她,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