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便說:“給王爺上熱茶來。”
冬雪端著朱漆托盤垂首走進,欲待往榻桌上放,發現長平王衣衫不整地靠在那裡,榻桌早就擠到一邊去了,不由臉色微紅,屈膝福了一福,將托盤暫且放在如瑾面前的小半月桌上,倒了兩杯。
一杯奉給如瑾,一杯端去奉給長平王。
長平王正要找話說緩和氣氛,接了茶,掀蓋子一聞,便朝如瑾道:“這明前龍井放久了味道變淡,反而不如普通茶香醇,怎麼這時節還用它呢?改日我讓人找些好的送來。”
“我倒覺得這樣淡淡的更好。”如瑾隨口應道。
冬雪看了看氣氛有些奇怪的兩位主子,想著兩人之間一定是有什麼不愉快,不然怎麼好好的,突然就叫了擺席呢。
“王爺,請您下地,容奴婢幫您整理衣衫吧。一會讓我們主子陪您好好喝幾杯酒,褚姑做了兩樣新菜,您看合不合口味。”她微笑著,柔聲建議。
“哦,褚姑做的東西倒是都不錯。”長平王喝了兩口茶放下,起身下地招呼如瑾,“去嚐嚐?”
冬雪上前幫著理衣,長平王擺手攔了,自己三兩下將上下收拾停當,指了指如瑾鬆散的髮髻,“去給你們主子幫忙。”
冬雪便走過去給如瑾重新挽發,按著方才的樣子只簡單挽了兩下,用簪子束住。
如瑾轉過身來,朝長平王微微一笑:“王爺請。”
彷彿雲開月明,長平王被這一笑弄得鬱悶盡皆消了,看見面前少女明亮眼睛裡溶溶笑意,帶著些微的促狹和得意,頓時恍然。
“原來你生氣是假,逃開是真?”
如瑾唇邊的笑意便深了,舉步往外走,還頂了丫鬟的活給他掀簾子。淺香色的小襖和鴉青挑繡薔薇的暖簾,將她白皙臉龐襯得越發瑩潔似雪,彷彿月色下盛開的玉簪花,質清而嬌,冉冉秀美。
長平王眸色變深,微眯了眼緩步出屋,走過她身邊的時候,偏過頭去在她耳邊意味深長的低笑:“逃得開一時,又能頂什麼?待本王酒足飯飽,再來與你抵足而談。”
如瑾臉上騰地泛紅,笑容也僵了一半。
長平王大笑著入了席。
於是一整頓飯,如瑾都有些心不在焉。落落大方地給長平王敬酒佈菜,落落大方地接受他時不時投來的注視,心裡卻是緊張的。
及笄禮,成人之禮,雖然這說明不了什麼,但畢竟是一個門檻跨過去了。新婚夜裡他說,“你還是太小了”,只不過短短几個月,她就成了及笄之禮,這下還能說年紀小麼?
她能感受到這些日子以來他強大的自控力,可,畢竟嫁了他,難道因為自己有隱秘心結,就要讓他一直忍下去不成?世上並沒有這個道理。
這些日子他的忍耐,她已經很感激了。他又給了她完滿的及笄禮。
他方才的舉動,已讓她明白接下來應該發生什麼。
並非不願意迎接。只是,有些不能自已的緊張罷了。
褚姑的手藝很好,美味可口的菜餚從口入腹,稍稍能平復一些緊張。她其實還想喝些酒,以放鬆一下緊張的情緒,但長平王不讓,說等過些日子完全好了再喝。她就忍不住想,既然說她體內氣血未曾恢復,酒都不能喝,那麼,有些事,是不是也要推遲些時日?
然而長平王很快打消了她的幻想。
飯後,兩個人圍了大衣服在院子裡散步,散了許久,將要回屋的時候,他湊近她耳邊低聲說:“我特意問了醫官,醫官說,你這樣的情況無妨,只要節制一些就好。”
她的臉火辣辣燒起來。
這個人,怎地還將這種事拿給醫官去問!是哪裡的醫官?府裡有醫婆,她還沒聽說過醫官呢。
長平王已經又接著問上了:“你,願意麼?”
他的聲音比平日低沉幾分,讓她覺得冷冽的北風都快被他蠱惑,變成夏夜熏熏的東南風了。風燈溶溶的光芒裡,他的眸子更亮,灼灼地注視她。
她低了頭。
這種事,哪有掛在嘴上大喇喇問出來的,可讓她怎麼答。
感激他鄭重其事的徵求她的意見,尊重她,可,可也讓她有些窘迫。飯前在內室的時候,怎地不見他問什麼願意不願意。
長平王卻誤會了,以為她的沉默是不願意,低聲道:“你若不肯我便再等一陣,直到你心甘情願為止。只是,能不能大略給個期限,也好讓我有些盼頭。”
他朝她笑,亮出雪白的牙齒,在夜色裡也是分明。
如瑾略抬了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