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裡繡著一個荷包,一針一線的,心裡安寧了,手上也流利許多,比以往繡得都要好,越繡越入神。
長平王卻並不專心致志,捧著花樣冊子嘩啦啦地翻,一會目光就移到了如瑾臉上。
她這些日子養得好,因中毒而瘦下去的臉頰又漸漸圓潤起來,呈現了懷孕女子該有的晶瑩膚色,這時候低頭刺繡,睫毛長長覆蓋在雪膚上,沉靜而溫婉。
長平王索性丟開冊子,側過身子來,支著腦袋看她。
“看什麼?”如瑾依舊飛針走線。
“看你。”答了等於沒答。
如瑾抿嘴而笑,抬眼覷他。長平王就將手覆蓋在她隆起的肚子上,輕聲道:“白天再繡吧,小心燈光傷眼睛,而且這樣坐久了也不好。”
“嗯。”如瑾幾下收了針線,長平王見未繡完的荷包拿在手裡瞧,讚道:“果然比之前手藝好多了,可見跟著我久了的人,都能變靈透。”
如瑾哼了一聲,奪過荷包收在床頭小櫃子裡。
長平王看見裡頭整整齊齊疊放的信,認出都是他寫回來的,看向如瑾的目光就更柔軟。
他把如瑾拉到懷裡躺著,低語道:“要是生了兒子,就立他當太子。”
如瑾享受著他懷裡的溫暖,隨口應道:“你之前還說想要女兒的。”
“兒子女兒都好,總之是咱們的孩子。”長平王用手掌在她肚腹上摩挲,“當初情況不同,生女兒危險小一些,現在卻不必顧忌那些了。”
“可即便是兒子,我也想讓他開開心心玩幾年,不要從小就套了枷鎖。”如瑾直言。
立了太子,條框那麼多,對小孩子未必是好事。
長平王道:“這個自然。我小時候想玩而玩不上的,想得而得不到的,都要給咱們孩子。皇家的孩兒難養活,也難快樂,咱們不能讓孩子那般難過。”
他語氣和平靜,可如瑾聽得出其中蕭索,不由抬手撫摸他額角的疤痕,“嗯,我明白,我會一心一意撫養孩子長大,不讓他們出差池,也不讓他們不開心。”
長平王笑道:“這卻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了。更多,還要看為夫。倘若我多立幾個妃子,多生幾個孩子,你再一心一意又有什麼用?”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談及這方面的話題。
如瑾微微靜了片刻,長平王就問她,“在想什麼?”
“在想你在想什麼。”如瑾躺在他臂彎裡,抬了眼睛側頭看他,“在你回來之前,我對以後一點也不擔心,也沒考慮和計較過一旦你繼位,我會是什麼身份,什麼位置,因為我覺得那些東西對你我之間的感情來說,都是不值一提的。你能給我最好,我也能給你最好。可是現在”
“現在如何?”長平王微微挑眉。
如瑾說:“現在,看見你整日忙得吃不好飯,睡不好覺,為一點小事就要和閣臣們角力許久,明明有利國利民的好主意卻不得立刻實施,反而要多方平衡,百般斡旋里頭的艱難,我雖然不曾親歷親見,光只看表面也能窺知一二了。你這樣勞心勞力,我卻幫不上你什麼,便想起以前看史書帝傳,許多皇帝登基之後先要立幾個功臣女兒做后妃,以前我只將之理解為收攏人心和收用人質,現在卻知道了,這是皇帝在拉攏重臣站在自己一方。大家都是一派的,那些人也就不會總跳出來反對聖旨了,許多事便容易了許多。至於后妃們爭鬥,牽動朝堂爭鬥,鬥來鬥去無論哪方勝利都依然要依附於皇帝,所以這裡頭皇帝才是最大的獲益者。”
“所以,瑾兒你是想說”
“我想說,別的地方我也許不能幫你,這方面,卻可以助你一些。”如瑾語氣真摯,“阿宙,你對我的好我都記著,絕不會誤解你什麼。招功臣女兒進宮對你有利無害,古往今來多少帝王百試不爽的辦法,你何必繞過去?只要我心裡知道你,你心裡也知道我,其餘人都是不相干的。你登基之後難事很多,有事半功倍的法子為何不用。”
長平王摟著如瑾的胳膊緊了幾分,“你在試探我?”
“試探你做什麼。我若想做皇后,若不想你有別的女人,直接說出來便是。長篇大套地繞彎子,你不嫌聽著累,我還嫌費嘴皮子。”
如瑾本是帶著笑嗔怪,可說到最後,心裡也不由泛上幾許酸楚。
哪個女子願意勸夫君要別人?
長平王若一輩子都是長平王,她絕不會高興府裡多出其他女人的。
可長平王就要變成皇帝了,肩上的擔子更重,遇到的困頓更多,別人只看見帝王之廣有四海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