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從王府回去,她都要旁敲側擊問一問佟家姐妹如何。雖然碧桃按著如瑾的吩咐未將實情盡數相告,但只聽話音,秦氏也能猜度一二,知道佟家兩個丫頭有相爭之心。
女兒懷了王爺的骨肉,府裡又是沒了王妃又是遣散姬妾,佟秋水瘦得像是久病之人,秦氏轉念一想就覺得她定是傷心以致傷身,不由更存了幾分不喜的情緒,笑容愈發客套。
佟秋水涼涼一笑,眼裡凝了早秋寒露:“藍夫人這麼客氣,以前您從不稱我‘佟二小姐’,都是叫我名字的。”
秦氏自來也是清高慣了的,不喜歡這種繞著彎彎的說話方式,當即便笑道:“以前佟二小姐身在閨閣,我與你母親熟稔,將你當做自家晚輩相待,自然怎麼稱呼都可以。現在二小姐成了王府裡的貴人,我若再隨意稱呼豈不是有辱皇家。二小姐既然進了王府,何必再提以前的事情。”
說著抬頭看了看天,“時候不早了,瑾兒,咱們回去吧?”不想和佟秋水在這裡說話的意思。
如瑾本來還因佟秋水對秦氏那麼說話而不悅,見秦氏三言兩語頂了回去,暗笑原來母親也這麼不肯饒人。話不投機半句多,佟秋水在這裡,她也不想再看什麼葡萄熟不熟,便遂了母親的意:“那好,咱們往那邊看看去。”
佟秋水道:“藍妃何必躲我?要走,也該我走才是。侯夫人一口一個王府貴人叫著,我當不起。”
“小佟姑娘,你和藍主子說話,該是這個態度嗎?”吉祥是從青州一直看著佟秋水變成現今這樣的,越發受不了她的尖銳。
“主子是你的主子,不是我的。現在這府裡叫她主子的人越來越多,王妃一走,以後她這主子當得更加名正言順了。但是,但是她不會是我的主子。”
佟秋水穿了一身大紅的妝花緞子,站在墨綠色的葡萄架子底下十分顯眼,連頭上珠飾都是赤金嵌的正色紅珊瑚,映著夕陽餘暉搖搖閃光。這身裝扮若安在以前的佟二小姐身上,確有一種清貴的冷豔之感,因她的眉眼本身是很淡很清和的樣子。
只是她現下過分瘦了。瘦得像是如瑾看著她,想起前世彌留之際仍舊不肯低頭的決絕女子。都是一個人,都是一樣得瘦,怎麼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那時候的你若是一柄利刃,一定是知道自己鋒銳的利刃,因鋒利而自珍,自傲,寒光隱在鞘中輕易不肯示人。這時候,你卻在胡亂亮相,看到誰都要上去砍兩下才肯罷休。”
如瑾帶著隱隱失望的感慨聽在佟秋水耳中只是諷刺罷了。她也不知道“這時候”和“那時候”其實隔著兩世,只是冷笑:“藍妃便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那種人。”
她的目光落在如瑾圓潤白皙的臉上,落在隆起的腹部,陰森森的。如瑾心中微驚,感受到特別明顯的敵意。那感覺像是在草叢間走路時突然被橫在前方的蛇盯住。
佟秋水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怎麼會?
算起來兩個人也好些日子未曾謀面了,尖刻的佟秋水,憤怒的佟秋水,什麼時候變成了怨毒的佟秋水?
如瑾下意識退了半步。她不想再站在此處和佟秋水做無謂的口舌之爭了,更不想讓母親看到這個場景徒增擔心。“送小佟姑娘回去。”她吩咐道。
吉祥朝後招了招手,將不遠處跟隨的內侍叫來兩個。佟秋水塗著鮮豔胭脂的紅唇向上翹起,“我自己會走,不勞相送。藍妃忌諱我在跟前,我便離開。”
說著,邁著端莊的步子緩緩離開。走了兩步卻又轉回頭問:“藍妃,什麼時候送我和姐姐出府?早些相告,我們也好做準備。”
吉祥厲聲道:“小佟姑娘太放肆了!”
佟秋水笑著說:“再不放肆,以後出去了,就沒有在藍妃跟前放肆的機會了。不過,我們和其他人到底不同,父親在朝為官,姐姐又有名分,想什麼法子將我們送走想必很讓藍妃為難。不用急,您慢慢想辦法,別操勞太過傷了胎兒。”
秦氏氣得臉色十分難看,但在王府內院裡她不好越俎代庖管束姬妾,待她走了,這才拉著女兒相問:“她怎麼變成這個樣子!誰教她的!簡直、簡直如同那市井潑婦一般,哪裡還有官家小姐的體統。你看看她穿的那個顏色,但凡有點分寸的哪會披大紅的衣服?瑾兒,你如實和母親說,她是不是常常給你氣受?”
“我是什麼身份,她哪裡能給我氣受。您放心,平日裡她連邊兒都沾不著我的,今日不過是恰好遇上。”
“不給氣受,這麼一次次的添堵也讓人鬧心,何況你現在經不得氣,她是誠心讓你不好受呢。瑾兒,難道你還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