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上下午休的時候,那些個愛在園子裡玩的丫鬟小廝們,也早散了,該去休息的休息,做女紅的做女紅,偌大的園子,僅剩三兩個小廝留守者,也只在亭子裡歇了。
雪夜四處找了半晌,又繞回到假山附近,方才他來時這裡並無人煙,此刻卻真真是看見豔陽和青青正與阿奴在一起。只見阿奴手裡拿了個柳條編的小籃子,正揀了石子放在裡面,並仰著小臉兒對豔陽說了什麼,豔陽只低著眼瞼耐心的聽,只怕是童言無忌、幼稚可笑,獨把青青笑得用帕子掩了嘴。雪夜雖並不真的憎恨豔陽至此,但看了豔陽牽了他兒子的手走,終究心中不悅,他本是想在他們發現之前便走的,但終究因了心中一股子怪情緒在擾,竟迎著走上前去。
豔陽聞聲抬起頭來,見是雪夜,卻已無處再躲,趕忙鬆開了阿奴的手,垂下眼去,一言不發;阿奴見是爹爹,嚇得扔了手裡的小籃子,不知如何是好,藏在了青青的裙裾之後;青青著實也嚇了一跳,登時出了一身的汗,低下頭去,手帕緊緊擰在手裡,手指竟也冰涼了起來。
雪夜見阿奴躲在青青身後不敢露面,又見青青一張臉兒嚇得刷白,那汗直順著額頭滑落,一時心便軟了下來,卻也不失威嚴,只對青青責問道:“明知這孩子貪玩,年紀又小,怎的就依著他?眼下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快帶他回去午睡?”
青青聽得這話,一時不敢相信。她騙了主子、帶著公子與仇人玩耍,何等重罪,可雪夜竟並未責罵懲處於她?她趕忙應了一聲,屈膝行了一禮,便趕忙拉著阿奴匆匆離開了此地。
豔陽見阿奴走了,這才對雪夜跪了下來,向雪夜磕了個頭,隨即垂了眼瞼,說道:“下奴知罪,請世子責罰。”
此情此景,此番言語,不既是當年雪夜與豔陽麼?
雪夜見此,雖是心中彆扭,卻仍對豔陽與阿奴的關係倍感介意,因而仍有不快在心,便狠了狠心對豔陽道:“你既知罪,我自是要罰。我先問你,你與阿奴,認識了多久?你定要誠實回我,不得隱瞞!”
豔陽閉了閉眼睛,自知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他心下長嘆一聲,對雪夜坦白道:“若細算起來——自小公子三歲起,下奴便已注意了他——但與小公子認識,也只一年多些。”
雪夜聽得這話,到底還是心頭如遭一擊。好一個阿奴和豔陽,竟認識了一年之久,他和香兒卻一點都不曾察覺,想到此處,雪夜便接著問:“既是如此,那也是你教給阿奴,瞞著我與香兒?”
“是,”豔陽痛定思痛,心知從此定是無緣再見那孩子,雖心中痛楚不捨,但還是坦然答道,“下奴教他與下奴拉勾,要他瞞著二位、王爺以及其他人,若非青青姑娘遇到,連她也不會知道。”
“好一個劉豔陽!”雪夜瞪起了眼,瞬間感到胸中憤怒。這劉豔陽好大膽子,竟教唆阿奴撒謊欺瞞,還瞞了一年多!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偏還是他劉豔陽!縱使雪夜再怎麼寬容大度、海納百川,此刻也顧不得了,他一時氣急,對豔陽責問道:“你這樣待他騙他,欺上瞞下,到底有何居心?說!”
豔陽聽得雪夜這一番話,一陣陣地心寒,他也清楚,自己作何解釋,雪夜都不會信,又何必費了唇舌還自取其辱呢?因此,豔陽並未回答雪夜的問話,只低聲道:“下奴犯了錯,還請世子責罰。”
“收起這話吧,你以為如此逆來順受,我便心軟,當真不忍罰你?”雪夜氣憤道,此刻看豔陽,真是要多痛恨有多痛恨,直對他道,“昔日你害我父親,我見你在軍中可憐,才饒你一命我本指望你五年來思過悔改,日後還可請父親放你一條路去,沒料到你如今竟連阿奴都利用了起來!今日教他撒謊、明日教他叛變,好歹毒的心腸,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竟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我從未教他撒謊叛變,也從未利用過他絲毫,”雪夜那一番話,到底在最後幾句觸痛了豔陽心中僅剩的那一絲敏感,使得豔陽再不能像往日那樣沉默順受,抬起頭來,也忘了用敬語,只對雪夜說道,“我是真心喜歡這孩子,你們有多愛他,我也有多愛他,為何你就不肯信我,一定要把我想成那樣不可救藥的小人嗎?”
他們有多愛阿奴,他也有多愛他?
雪夜聽到這話時,真恨得牙癢,直想一腳踢在豔陽身上,但好歹算是忍住了。豔陽最後一句話,方才使一直怒火中燒的雪夜冷靜了一些雪夜啊,你為何不信他,為何要把他想得那麼惡劣?皆因他過去犯了罪,便一生都洗刷不清?皆因他過去害了你的家人,你便認定他現在還要這麼做?還是,如今你成了主子,便忘了過去為奴的痛,因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