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我?”雪夜輕聲問,試探的口吻。
香兒趕忙向前走了幾步,唯恐豔陽看到雪夜,又變得歇斯底里起來。豔陽畢竟深恨雪夜,她唯恐此刻不提防,豔陽突然砸下一斧子來,雪夜倘若猝不及防,屆時又該如何是好?
可豔陽只是看了雪夜一眼,又垂下眼去。
跟隨的人見狀,疾走了幾步,到豔陽身旁,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身子,低聲狠狠道:“快把這死人相收起來,世子問你話,如何不答?”
豔陽聽得“世子”兩個字,身子輕顫了一下,這才抬起眼看著雪夜。雪夜也看著豔陽,他本以為,會看到豔陽眼裡素有的神情,會看到激動、憤怒、也或是悲哀——然而他錯了,豔陽依然和方才一樣,毫無表情,只是鬆了拿斧子的手,鏈子嘩啦啦的響,他順從的跪在雪夜的腳下,規規矩矩的磕了個頭,道了聲:“世子萬福。”
雪夜聽得一怔,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豔陽,不禁向後退了一步。似而是因為這意料之外的舉動和話語,也似而是因為豔陽說這話的狀態,總之,雪夜的眼底,閃過了一絲不忍的悲憫。他閉了閉眼,嘆息一聲,讓豔陽起來,可豔陽卻還跪著不動。
直到那跟隨的人又讓他起來,豔陽這才站起身。
“想必,他也只聽得懂他們的話了,”香兒對雪夜說,看了豔陽一眼,搖搖頭,“罷了,何苦多慮他要傷人,想必他是連你也都忘了。”
“連我,也都忘了。”雪夜說,蹙眉看著豔陽,心頭猶如千斤重。豔陽何等恨他入骨,豔陽素來就把他當水火不容來看,如今連恨得最深的人也忘記了這人,只怕是真的瘋了。
“若能全忘,縱使瘋了,也未嘗不是件好事。”香兒說,見雪夜眉頭深鎖,自知他心中難過,擔心他內傷剛好復又勾起病根,便拉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離開,“咱們走吧,留他繼續做活兒,免得耽擱了,反倒要受罰。”
跟隨的人見雪夜和香兒這就轉身回去了,臨走之前,還不忘轉過身來,用手狠戳了一下豔陽的頭,戳得豔陽身子一晃。
“世子親自看你,卻還擺這副死人相,先前是怎麼叮嚀你的?”跟隨的人低聲喝問,復又道,“等世子走了,看不揭你一層皮來,且給我跪這兒等著!”
跟隨的人說罷,便小跑兩步,追上雪夜和香兒去了。
豔陽抬起眼看著那跟隨的人遠走,剛剛站起來的身子,便又再跪了下去。
這時他才記得,先前,是有人告訴他,不可擺這副死人相出來,是有人要他機靈點、見了世子就跪拜說話的。他真笨,怎得把這些都忘記了?如今又要受罰,他倒不怕鞭子、藤條的,卻害怕又要讓那士兵玩弄一番,如此才真真叫死去活來。昨日偏要烙什麼百花圖,拿了一根燒紅的花簪子,在他的後背取樂一樣的烙了十來朵花,現在還疼得鑽心,一會兒再來取樂,是否還要繼續烙什麼百花圖不成?
什麼雪夜世子,什麼香兒世子妃,如今在豔陽的腦子裡,縱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卻偏偏全然又已經不再關心他們。雪夜、香兒,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熟悉的名字,他如今,只記得自己再不可做錯事,再不可忘了吩咐。至於其他,與豔陽而言,卻真真都是浮雲了。
作者有話要說:開篇就是虐豔陽,跨度三個月之久
這個故事可能要時常有時間的跨越,畢竟雪夜和豔陽之間其實是沒多少交集的,甚至日後虐豔陽虐入佳境,雪夜也不大可能時常出場了。。。
全為虐豔陽,啦啦啦
將軍心中存善念,奈何歹師思報仇
當日雪夜和香兒回了柱國府,各自懷著心事。府裡特地準備的一桌子菜,卻都無心去吃——即便是這素來珍惜珍饈美味的雪夜,今夜竟也只胡亂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回了屋內。
雪夜想起那豔陽,追溯三個月前的過去與三個月後的今日,彼此身份懸殊的對調,想起豔陽那副麻木空洞、被折磨到憔悴蒼白的模樣,復又想起豔陽竟對父親下毒的惡毒行徑一時之間,豔陽的可憐、豔陽的可憎,皆擾亂了雪夜的心。
他恨他,卻又憐憫他。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做奴隸的苦,如今又如何能眼看著豔陽再淪落到他過去的苦海里。然而,雪夜心裡卻有個放不下的心結:若那豔陽,過去只殘害的是他,如今也就罷了雪夜絕不會追究豔陽的過去,他定要給豔陽個生路,除去他的奴籍;可偏偏,豔陽如今已經侵害到了蕭遠楓的生命,雪夜可以忘記豔陽對他百般凌虐、可以忘記豔陽對他千般刁難,可惟獨不能饒恕豔陽竟敢害他父親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