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場雪,初冬的雪必帶烈風,這披風你可披好了,再不能隨便摘下來。”
“我哪裡這麼嬌弱,”雪夜說著,不想要那披風,但香兒的一雙手已經為他繫好了帶子,雪夜無奈,也只得依了香兒,但又提了一句,“好,我帶這披風便是——只是,我去看看就回,外面要變天,你也不必跟著去了,留在府裡休息吧。”
“你這臭奴隸,”香兒捶了一下雪夜的肩膀,似怒非怒的問道,“怎的,如今倒真端起夫君的架子,管教起我來了?今兒我是偏要去的,你還當真不許?以往我何曾少去了軍前,如今成了世子妃,當真要我鎖到這府裡?”
雪夜伸出手來,寬厚的手掌將香兒的小手握入手中。所謂新婚燕爾,此刻香兒這番話,何等嬌嗔,又何等讓他心生愛戀。雪夜搖搖頭,隨後浮現出一個無奈的笑容:“罷了,我拗不過你,一同去就是了。”
香兒聽了這話,莞爾一笑,披好了自己的披風,正要走,忽而又折了回來,從桌旁的一個小匣子裡取出一盞白玉小圓瓶來,又從裡面倒出一枚純白的藥丸。她將藥丸上的蠟碾去,頓時,屋裡便飄散了一股子香味。
“把這藥丸放在舌下,含著吃了,”香兒說,將藥丸喂到雪夜的嘴裡,“你這身子可得好好調養,好一番死去活來的,如今可不能再含糊,否則我前些時日的醫治,可就要前功盡棄了。”
說話間就已出了柱國府,到了軍帳內。香兒一路隨著雪夜,只見操練辛勤計程車兵,並未見來回穿梭的軍奴。想來,白天裡,軍奴必定是在其他地方不會輕易讓人看到:正所謂,一個好的軍奴的標誌,就是不讓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如此一來,香兒倒是也略放了心,那豔陽終究是個瘋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見最好。
然而,雪夜在軍帳裡,卻並未逗留太久,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他便起身到了後營去。香兒便也跟隨雪夜身旁,到了後營,果然就見到了幾個正在做活的奴隸。這幾個奴隸,皆穿著統一的軍奴服,倒是乾淨利落。細看去,都是鬍子拉碴的中年漢子,並無豔陽。
雪夜也不多言,只沉默著朝裡走去,路過幾個軍奴,他也仔細了去看。此刻就連香兒,恐怕也難再體會雪夜是何等的心境。昔日的奴隸,換作了主子再來看奴隸,而也許還要見著昔日的主子變成奴隸,此刻那滿腔的複雜糾錯、恩怨糾葛,若非親身經歷,著實很難用筆墨所形容。
雪夜又往前走了幾步,便駐了足。
不遠處,正站著一個身材高挑、卻又單薄清瘦的軍奴。其他軍奴並不戴鐐銬,可他卻戴著,只見那鐐銬烏黑的連一點光澤都沒有,約莫三指的寬度,從手銬和腳鐐只見,還連著一條長鎖鏈,想必是平時拉牽這奴隸所用,恰如人拉牲口的繩索一般。
這軍奴正對著他們劈柴,動作緩慢而無力,看上去,不是因為鎖鏈太過沉重,就是因為有傷在身,也或是因為他已經做了太多,早就沒了力氣。
這軍奴,不就是雪夜特地來看的劉豔陽麼?
香兒乍一看,還能慣性的認出那是豔陽,可細細看去,卻反而有點不敢認了。
豔陽往日那精緻利落的頭髮,如今已經凌亂,只草草用一根麻繩束了個辮子,鬢角處還散落著些許青絲。臉上的雙頰已經陷了下去,瘦削的面龐,也已經見不到定點血色,嘴唇上也是蒼白無色,他的五官依然漂亮精美,只是那雙昔日神采奕奕、或殘忍、或陰狠、或開朗、或明媚的眼睛,如今卻只剩下了空洞茫然。
常聽說豔陽已經瘋了,可香兒所見,他卻並不像其他瘋子那樣喃喃自語、也不像她臨走時那樣歇斯底里的嚎叫。豔陽,現在好像已經變成了一個假人,作為人的最根本的靈氣,在他身上也不見了蹤影,出了空洞,只有空洞——什麼神采、什麼靈魂、什麼感情,已經全然不見。
豔陽看到了雪夜和香兒,他什麼都看見了,卻又彷彿什麼都沒看見一樣。那眼睛,也只是因為來了聲音才抬起來一下,隨後,就又盯著手裡的斧子和墩子上的柴禾,再無動靜。
跟隨的人看了看雪夜和香兒,隨後解釋道:“這個奴隸現在已經不怎麼說話了,只是打得痛了、或玩得過分時,才喊幾聲,平日裡,就是這個樣子的。”
雪夜點了點頭,又看了豔陽片刻,隨後慢慢的走上前去。他都已經站在豔陽跟前了,可豔陽卻依然低著頭劈柴。雪夜遲疑了一下,伸出手,按住了豔陽拿斧子的手。豔陽抬起頭來,與雪夜四目相對,那雙大眸子裡,卻毫無絲毫可以稱之為表情的東西——不過是兩顆暗淡無神的黑珍珠罷了。
“你可還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