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月色中,帳子裡的身影似動了一下,錦瑟覺得說了不當說的話,緘口離去。
夜風吹來一陣海棠的馨香,幾片花瓣,飄進亭裡
踏月而來的腳步。她閉上眼睛,長長呼吸,睫毛上染瞭如霜的月色。
“佳客何來?”
“如眉湖,金釵街,點絳園,三更語。”那聲音如同一幅畫卷綿長地展開,讓人看見了風的顏色,水的漣漪,縱然是枯井也能湧出甘甜的清泉。
不錯,今日她在車中做了三個動作,先是手指劃過細長黛眉,順勢上去託了託髮釵,最後以食指指肚輕點了三下櫻唇。她知道,他明白;但她不知道的是,他可並非三更才到——他已將這不大的園子摸了兩遍,甚至還去看了眼今朝,把孩子睡著時掉在床下的書拾了起來,放在枕邊。
臉忽地燒了起來——隔著簾子,他拉住她的手,覆在她手背上的拇指輕輕摩挲,似描畫著那最初的、執手偕老的誓言。
竹簾從眼前滑落,那硬質的竹竟繾綣得像絲綢一樣溫柔。映著月光,她看見他清亮如初的眼眸——直到次日,初塵才有閒暇整理思緒,將這一幕回想清楚:他鬆了她一隻手,甩出匕首割斷了懸掛竹簾的繩釦,托住落下的簾子。
那身手又讓她暗自心跳了一番,過後又覺丟臉:竟活回二十年前了,動輒臉紅心跳,直似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自省”的時候她抱著尚餘他體溫和氣息的錦衾,臉頰又不可遏止的泛起赤紅,耳根都熱得著了火。
她穿著抹胸襦裙,披著薄紗半臂出門,駭得端了朝食來的錦瑟直呼“會著涼呀!”可是她哪裡還會涼呢?她心裡有一團火啊。
沒了竹簾相隔,初塵引身湊到傾之耳邊,“剛才那人的底細,幫我查清楚。”
傾之顯然吃驚,微一側頭耳垂正碰在初塵唇上,兩人臉頰貼著擦過,體溫驟升,心裡好像“噼噼啪啪”迸出火星。“你不知道他是誰?”
初塵躲開過近的接觸,卻被傾之下意識拉了回來。她道:“此事由白姜一手操辦,她對我從來只說‘朝中那人’,故而我不知是誰。中途訊息的傳播仍掌握在白姜心腹端木楸手中,他不服我,也不信我,所以我至今仍不知對方身份。”
“你覺得會是誰?”傾之問。初塵道:“朝中最有這樣實力的人,起初我以為有三個。其一是韓嚭,可他已經死了;其二是左都,但左都素有忠名,商晟也待他不薄,不但左家兄弟子侄高官厚祿,連商晟的‘女兒’也下嫁左驥,我想不到他謀逆的理由。第三第三,我想過會不會是你,但以你的作風,若以為盟友,必然將對方徹查清楚,又怎麼會不知道我被白姜挾持?”
聽到“被白姜挾持”幾個字,傾之的手倏然一緊,“白姜如何將你劫持,是否跟師父有關?”初塵怨他將話題岔遠,道:“這事不急,我慢慢告訴你。”
“好好。”傾之只得順著她,又問,“所以你現在覺得應該另有其人?”
初塵嘆氣,搖頭,“不知道。但我仍覺得左都嫌疑最大。”
“所以你今日出示玄武令其實是有意試探左都?若為盟友,他必不會揭穿你的身份,反而會盡力保護;若不是,當此非常時期,他一定會追查到底,不令商晟見疑。”見初塵點頭,傾之嘆道:“太冒險了!”
初塵也是無奈,“我無計可施才出此下策。你放心,園內有密道,且我只在這裡逗留一夜,明天便離開,隨從留在這裡,假裝我還在此處。”
傾之點點頭:這辦法倒也不壞。收斂了嚴肅沉思的表情,湊近些,微微矮下雙肩,仰頭看著初塵。初塵見銀色月光在他唇角塗上一抹似妖的笑意——心裡的春草乘風瘋長——片刻怔愣間已被傾之打橫抱起,往臥房方向走去。
牡丹花、明月鐺、金釵、步搖扔了滿地,她脫下大紅的衣裳,大紅的鞋,露出雪白衣裙,踮著如玉雕琢的雙足站在他面前,仰頭望他。
他細細端詳,點了一屋的蠟燭,卻尤恐人在夢中。那似乎永遠清明的眼神醉了、迷離了,“如果是夢,別叫醒我。”——十五年,他終於再一次真真實實地將她抱在懷裡,願貪得一刻歡愉,一世沉迷,永不清醒。她何嘗不是如此。
纏綿,彷彿回到了成婚那夜,悸動,痛感,美妙。好像哭了,也好像沒有,那冰涼的感覺也許只是他落在她臉頰上的吻。他的唇還總是那樣,涼涼的。
“若與他在一起就是逆天,那這天,我便逆了!”
夢中聽見一個絕然的聲音撕裂雲層,如利劍一般直指汗漫九垓。天色驟變,黑雲四合,狂風吹得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