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過的人,是從他的身體裡穿過去的,就好像穿過空氣,而根本不是穿過他這個人。
那人匆匆跑過時還對我說,“下這麼大的雨還不快跑!”
我一屁股坐在雨水堆積成的汙水裡,直愣愣地看著還站在眼前的他,他很薄的嘴唇慢慢彎轉,有了一個弧度,不像是笑,更像是嘲諷,然後,他淡淡地說:“你猜得沒錯,我不是人。”
“你你是鬼?”
我的聲音比我的身體反應還要強烈,抖得我幾乎都聽不真切了。他卻在我問完後,淡淡地點了一下頭。
“啊!”
想是一回事,想的事被證實了又是一回事。
若說剛才的驚恐,我還能承受得住,現在就完全不一樣了,我奔跑的速度肯定超不過劉翔,但卻絕對是我自己的極限了。
我在我自己的狂叫聲中,撒腿就跑,連頭也不敢回,只恨自己太多嘴,又不認識,人家願意淋雨就淋雨好了,管勞什子閒事,現在見了鬼,純屬找死。
我是怎麼跑回旅店的,又是怎麼驚魂不定地渡過隨後幾天的,我自己都記不太清楚了。
只是每每閉眼,都會想起雨中那張蒼白不堪的臉孔,恍然覺得眼熟,又實在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
時間似流水,這說得一點兒錯都沒有,七天聽著挺長,卻轉眼間過去了。
這七天我什麼也沒有做,抱著被子偎在自己的床上發呆,有好幾次導遊過來問我,若是我不舒服,最好還是去醫院。
我呆笑著拒絕,只說是淋了雨有些燒,吃點藥就會沒事的,心裡卻想著要不要去趟廟裡做點法事,見鬼這事畢竟不是什麼好事,雖然那個鬼看起來挺無害的,而且我這幾天也並沒有什麼別的不適。
明天早上就要踏上返程的飛機了。我也越來越坐不住了,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想的,明明知道那個人是鬼,竟還有一點兒想去看一看的想法,什麼時候我的膽子竟這般大了,我不免苦笑,卻還是板不住自己的腳,遊蕩出了旅館。
作者有話要說:先更一章,呵呵,第一次寫這種風格的文,希望親們喜歡!
死因
我遠遠站在那個路口的對面,靜靜看著還是站在路燈旁的那個鬼。
這個稱呼叫起來真不舒服。
鬼嗎?傳說裡的鬼不都應該是很厲害的嗎?據說也有嚇人的,可那個怎麼看都不像呢,任由行人從他的身體穿插而過,不躲不閃,甚至動也不動一下。
可惡的是一個賣燒烤的小販在他身邊擺攤,他也不移動,任由那炭火烤著、煙燻著,這算什麼?隱忍的鬼嗎?
“喂,做鬼做到你這個地步,都把鬼的臉面丟盡了。”
他能忍得住,我卻忍不住了,我跑了過去,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拽著他進了路口旁無人的小巷裡,訓道。
我訓他,他也不生氣,看了我一眼,勾動薄唇,笑了一下說:“鬼的臉面?除了我,你還見過別的鬼?”
“沒,自然是沒有,我要是總見鬼,自己早就成鬼了。”
脊背發涼,卻還是硬著頭皮地反駁。
若是眼前這鬼,像日本電影裡的貞子一樣披頭散髮、臉如白紙並血盆大口,我怕是早就嚇死了,但眼前這鬼,誰讓他看起來就是溫良無害的呢。
事實證明,我形容他的詞絕對是沒有錯的,對於我的反駁,他沒有生氣,也沒有和我再從“鬼”這個字眼上爭辯下去,而是扭過頭,望了望巷口對面的一幢三十幾層高的大廈,淡淡地說:“九年前,我從那幢樓上跳了下來,死在了路口處,以為死就是解脫,卻沒想到死竟比活著還遭罪。”
“我的天,你真有勇氣,對我這種有暈高症的人來說,你做的事簡直是不可思議的。”
我不用太高,從四層樓往下看,就能面色慘白,六層樓往下看,腿肚子就可以轉筋了,三十幾層,我有生之年,只能仰望。
“如果那時我也有暈高症就好了。”
他轉回頭看我,蒼白的臉上有了一層說不出什麼味道的笑,像加多了薄荷的牙膏,有點微苦又無比沁涼。不過,他說的話,顯然是對當初跳樓自殺的行為後悔了。
“大叔,你為什麼不去投胎?”看他剛才隱忍的行為,他不適合做鬼。
“鬼差說我的陽壽未盡,不能投胎。”好囧的理由,人都死了,哪還有什麼陽壽一說。
“那就要一直做鬼嗎?”我忍不住問。
“嗯,一直做,做到陽壽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