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眼更是眯成彎彎一縫:「折將軍真如此說?那可真折煞小人,折煞小人!」又與安鴻客氣幾句,便把臂而行。
陸大安與眾箭手在後跟隨,左顧右盼細細打量整個山砦。此砦乃是依山所建,層層疊疊恰如梯田。由於山勢陡峭,每一層只得方圓不足百丈平坦地方。居住房舍俱是以木為料,伐過的木樁也不削平,就那樣參差立在各處。砦中行進主路就穿插在木樁群中,經年所伐木樁,偶有新枝冒出,青青翠翠攔在行走人面前,也無人管它。
兜兜轉轉,直上了層臺二十有餘,才到了山砦主坪。坪上場間只有一座磚石建築,建築大門上方掛著塊牌匾,上書」議事廳」三個篆字。此廳雖比砦中其他屋舍略略雄偉,卻也不及城中普通大戶人家的中堂開闊。場左立著三根旗杆,杆上三面大旗分別繡著」摩天嶺」、」諸葛砦」、」孟」;場右是一塊一人多高的大石,歲月斑駁,無甚奇特。回首一望,砦牆及最下幾層房舍已隱在雲霧中,漸不可窺,最近的一層如同被踩在腳下,需探頭出去方可望見。
安鴻與王砦主同進了議事廳去,留眾人在外等候。陸大安隨小種相公征戰,克西賊砦子無算,卻從未見過如此險峻的山砦。正探頭向下看的有些眩暈,身旁的白小六抬手肘撞了他一下,嚇得他跳步向後一竄,惹得白小六點指悄聲笑道:「廝殺漢怎地又懼水又懼高的?哎,陸大哥,我說與你知。那邊大石上有神蹟,用水淋透便顯」鄧艾過此」四個大字。你可知鄧艾是誰?」
陸大安吃他一撞,驚得險不見了一魂三魄。此刻聞白小六發問,瞪他一眼道:「我是粗漢,斗大字識不得三五,誰知那鄧艾是什麼鳥人?修橋也是他,留字也是他,好不惱人!」
白小六見陸大安樣子,知他有些惱了,也不在意,只是推推搡搡的與他取樂。陸大安離臺階遠了,心中大定,亦知白小六是好意開解自己心中因佟仲而來的鬱結,遂也笑面還以老拳。眾箭手同圍攏過來湊趣,嘻嘻哈哈,好不熱鬧。陸大安近些年曆盡喪朋失伴苦楚,神思又飛回小種相公身旁,一時恨不得此景能常留眼前。
嬉鬧數番,聽得議事廳處腳步聲響,從屋中快步行出一個三十歲許人來。那人一張古銅色的國字臉,頜寬口闊,鳳眼蠶眉,相貌並不俊俏,卻帶著七分肅殺莊重,不怒自威。身挑九尺有餘,披著件寬口蜀錦大氅,也遮不住蜂腰虎背中的一團英雄氣概。
場中眾箭手一見此人,紛紛整束下拜,口稱將軍。陸大安心道此英偉漢必是折翎,不由得在心中喝了聲彩,跟著眾箭手拜下去。折翎躍前一步雙手將陸攙住扶穩,雙目聚神注視他眼眸、凝聲道:「二弟已說與我知!陸壯士與佟仲千里同行,多有照拂,後又獨闖死地,救我一眾兄弟,此恩此誼,折翎銘感五內!請陸壯士安穩,受在下一拜!」
折翎言罷,一揖當先,接著撩袍便拜。眾箭手也一同轉向陸大安,心中既感念陸大安救助之義,亦涕零折翎待己之厚誠,皆肅顏隨拜。陸大安未曾想有此一幕,愕然呆立,腦中只是不停重複一句話:「折將軍竟待我如此!」旋而才記起當不起如此大禮,手忙腳亂的跪下,額頭觸地、砰砰有聲,竟是對著折翎磕起頭來。多日的敬仰,心中的言語都堵在喉嚨處,什麼也說不出,只是不停吶吶道:「使不得!這如何使得!」
折翎見陸大安如此,趕緊上前將他扶住,略運內力將他攙起。陸大安只覺得一股勁力柔和綿軟自臂上傳至,身子輕飄飄如在水中浮起。抬眼見折翎含笑相視,眸中情感清澈真摯,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都沸了,此刻即便一條命送與折翎,也是心甘情願。白小六見一向粗豪的陸大安一張臉憋得通紅,眼中隱泛淚光,不由笑道:「陸大哥前幾日談起我家將軍,不是說恨未謀英雄之面?如今見了,卻只是紅著臉哭泣,莫非陸大哥心中的與英雄見面,就是這般小娘皮也似麼?」
不待陸大安羞惱,折翎早已聞言回頭,狠狠瞪白小六道:「你這潑才!陸壯士是我等恩人,你卻只知口舌胡混,是否討打?我前日在山中射了頭虎,上次允你一張虎皮,這便便宜了你!自去我耳房中尋去!」頓了頓又佯怒道:「回頭再與你算賬!」
白小六聞言,做了個鬼臉雀躍而去。郝摯在一旁拱手喜道:「將軍可射虎了?一別半月,將軍定是傷勢大好?」
折翎環望,見眾箭手皆關切看來,遂展顏頷首道:「昨日開弓,已無大礙,有勞眾兄弟掛懷!佟仲之事二弟已對我細細說明,王砦主業已遣人出山去再尋了。谷山與李七傷勢如何?林童與田力又是被何人害了性命?」
眾箭手聞言,面色皆是一黯,七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