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個富平逃回的漢子與七八名村中後生各持槍棒緊緊跟在陸小安身後,在路中間列了個軍中常用的小陣以便隨時與金狗廝殺。眾人來得倉促,手中多持柴刀棍棒,一件像樣的兵器也無。有個漢子,惶急間竟只抄了一卷粗繩列在陣中。那胡老爺身軀頗肥、行走緩慢,與一眾家丁拖在隊伍最後,見陸小安等人結陣於路,喘息道:「抵住金兵抵住金兵不然將爾等送往鳳翔府」話未說完,人已自陣邊跑過,餘聲不聞。
南面馬蹄聲漸近,陸小安等人定睛觀瞧,卻只有十數匹馬映入眼簾。且馬匹大多無主,只最前有三個金人在馬背上策馬狂奔,面上塵泥和血,十分狼狽。陸小安見奔馬狂亂,非血肉之軀可擋,斜眼看到漢子手中的粗繩,計上心來。大喝了聲「絆馬索」,吆喝著十七八人分作兩路,將那捲粗繩橫在路中、扯得筆直。金人馬快,幾息便到了眼前,眾人扯繩分開與馬蹄踏至只差了反掌工夫。只聽唏律律連聲,前馬被絆倒在地,三個金人亦皆摔落地上。後馬不停,或躍過前馬,或絆在前馬身上。三個金人被碗口大馬蹄踏下,又被數百斤的馬身重砸,俱是一命嗚呼。
陸小安等人全憑人力拉緊繩索,此刻也都繩索破手、滾摔在地、灰頭土臉,骨斷者亦有之。片刻之後,南面又有大隊來到。一後生眼尖,激動吼道:「是西軍!是我大宋王師!」眾人向遠望去,只見一將策馬在前,兩卒隨馳在後,將旗之上,繡著斗大一個楊字。餘眾皆是步卒,雖是全軍疾奔,法度卻絲毫不亂。隊伍來到金人殞命處,那楊姓宋將勒馬環視周遭,忽訝道:「陸小安?」
陸小安手心皮肉全被粗繩搓破,身上也摔得青紫相加,正痛的呲牙咧嘴。聞聽有人喊自己姓名,遂抬頭去看。一望之下亦訝道:「楊隊將!」一邊說著,一邊忍痛起身對楊隊將行了個標準軍禮。十來個同是富平逃歸的漢子見狀,雖不識楊隊將,亦皆起身行禮。楊隊將略一頷首,對陸小安道:「正是楊從義!小安,你怎會在此處?」
陸小安道:「此村落是我義父家鄉!富平戰後,我隨軍敗退。後來不知怎地,慕容洮那廝竟要帶同麾下兵士去投西夏。我等不願,故於途中偷偷四散了歸鄉。」頓了頓又道:「那次軍中演武,得楊隊將青睞,小安感恩至今。只可惜我義父從軍時與環慶軍將領有舊,不許我追隨隊將。不想隊將仍記得我!」
楊從義嘆了口氣,先痛心道:「張樞密戰後推諉罪責,斬殺部將,以至軍中生變。」再嘆口氣,展顏道:「小安刀法精湛,又兼聰明過人。我一直以不能收歸帳下為人生憾事,又怎會忘記你!今日偶遇,卻是恰好!吳經略收殘兵,意欲扼守和尚原。如今派我帶兵收復鳳翔,取出府庫存糧以資軍需。調撥與我的兵馬雖是經略帳前精銳,怎奈數量太少,攻堅城恐不足用。小安你可願隨我同行,助我一臂之力?」
陸小安喜道:「楊隊將有命,陸小安無有不從!可否請將軍在村中暫且歇馬,待我稟明義父便隨軍上路。」
楊從義亦喜道:「好!有小安助我,取鳳翔定會事半功倍!不知你義父現在何處,我也要前往拜見。」
陸小安回頭遠望道:「適才為躲避金人出了村,此刻應該還未進山。」
楊從義命身後健卒讓出一匹戰馬,又吩咐隊伍於後緩行,便要與陸小安放馬去追趕。攔截金兵那十數人見二人要走,皆擋在馬前,齊聲求與軍同去。楊從義以目光詢陸小安,陸小安點頭道:「那幾個原就在軍中,均是戰敗散歸的。這幾個是村中後生,適才隨我等阻金狗,亦是鐵膽好漢。」
楊從義大喜,讓眾人隨隊前行,自與陸小安去追趕鄉民。未久,便遠遠看見山腳處大批鄉民望山狂奔。聞陸小安呼喝,見宋將隨至,眾皆停步,欣喜若狂。楊陸二人於人群中尋見周家父女,說明意圖。周父將手中木棍一頓,讚道:「大丈夫當提七尺劍,與亂世中搏殺一份功名!小安,你放心去,不必掛懷家中!」蘭秀挽著父親手臂,心中不願卻不敢多言,緊繃著俏臉裝作冷漠,可眼眶中淚水卻難以噙住,斷線珠子般掉落下來。陸小安見蘭秀樣子,心中不忍,當著眾人面又不好蜜語撫慰,只好歉然道:「蘭秀,我隨楊隊將去。攻下鳳翔便」
蘭秀聽他說話,心中又添委屈,忍不住啜泣道:「山中石洞內,你答應過我什麼?」
周父聞言不喜,又將木棍重重一頓,叱罵道:「楊隊將當面,哪裡有你說話的份!此國亂之時,好男兒自當挺身而出!為父若是年輕十歲,亦要與他們一同去上陣拼殺,好教金狗知道,我大宋不可輕侮!」
蘭秀甩開父親手臂,氣鼓鼓道:「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