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便撿亡敵四周心神稍有忽怠之人下手,殺來砍去,戰績斐然。箭營人此時亦至,各自找了適合的位置發矢相助。道路狹窄,幾百金兵本就擺佈不開,只能十數人一波上前廝殺。此刻箭雨臨頭,一個個手忙腳亂只顧遮擋,頃刻間勝勢化作頹勢,潮水般後退。
陸大安正殺的興起,發現金兵退卻,便也一步步墜在後面追殺。砍翻了幾個金兵,正在得意時,忽然有一刀自正面劈來,迅疾非常。運足力揮刀上迎,卻不料兩刀相交時,對面刀如一座小山般直壓過來。驚駭之中再鼓餘力,才險險將那刀逼停在額頭上不足三寸之處。咬牙運力將刀向上頂,兩刀相交處卻緩緩向自己額頭壓過來。刀口寒光之外,那金將的滿臉虯髯已是清晰可見。
此金將帶了隊親兵出現,退卻的金人止了敗勢,又將身子護在盾後衝了回來。戰團重現紛亂,十餘白衣砦丁自顧不暇,救援無力。箭營五人見陸大安不妙,集中了箭矢往這邊攢射,卻被那金將親兵撥打擋住。
陸大安心道不好,心下一橫,準備撤刀用己命拼金將一傷。心思方停,手上乍動,對面刀上忽然力道全消。陸大安起身舉刀就要往前反劈過去,忽聞遠處折翎暴喝一聲「退」,遂毫不思量,回身就跑。出砦的白衣砦丁在戰中見陸大安勇猛善戰,心中都隱隱將他奉為主心。此時見他退卻,亦皆生退心。箭營一陣連珠羽箭灑出去,將金兵進擊之勢緩得一緩,白衣砦丁得以全身退去。
金兵整隊欲再追,卻被那金將抬手喝止。金將看了看自己身邊被無翎箭穿盾入胸,正躺在地上切齒忍痛的親兵,眉面抽動,向砦左峰上喊道:「你,射箭很好!我,撲散,圍你不住,可惜!」
金將撲散所言雖是語調怪異,詞難成句,可中氣卻甚是充沛,密林山間盡是迴響。折翎聞言失笑,亦揚聲道:「今日承蒙款待,自當銘記!不日,折某定有所報!」
折翎說話,撲散只直勾勾看著崖上,待身邊一親兵附在他耳旁耳語幾句,方冷哼一聲,揮手下令撤兵。崖上風慎看著金兵依次而退,向前一步道:「撲散撤兵,何不借機掩殺?」
折翎凝視崖下道:「金軍整肅,非同等閒。我砦中慣戰之士僅二十餘,追則必敗。」
風慎眼珠一轉,再道:「此時撲散無備,將軍何不射之?」
折翎一笑,收弓撤箭道:「不瞞先生,以氣御箭,損耗真氣甚巨,雖強卻不能久。撲散所處之地,已在我射程外,適才那一箭本應穿盾射死那金狗」
風慎不待折翎說完,拱手截斷道:「風某無知,將軍恕罪!」
折翎忙轉身回禮道:「先生說哪裡話?先生盡心竭力,折翎求之不得!還望先生後勿難言,始終教我!」
風慎眼中射出複雜神色,片刻後一揖到地,回身呼喝砦丁擺佈守具。此時砦外陸大安等人已渡了護河回砦,砦門閉緊,山崖上所有人方鬆了口氣。幾名砦丁發現王錦腿上中刀、行動不便,趕忙上前攙扶。折翎招了名砦丁去喊大夫為王錦包紮,又安慰王錦幾句,這才自崖後下崖。
砦牆內,陸大安等十餘人已是血透征衣,正在一旁由箭營五人裹傷。趙破在砦門後不遠處將奔逃而回的那許多人攏聚,一邊清點傷亡,一邊咒罵教訓。奔逃之人面上多有愧色,哭泣者亦不在少數。見折翎至,紛紛行禮甚恭。趙破轉身道:「將軍,清點已畢。這群逃卒死了七人,重傷三個,餘者皆輕傷無礙。趙破領軍不利,請將軍責罰!」
折翎心內轉了個念頭,搖手嘆道:「今日撲散設局欲賺我,王趙二兄只是恰逢其會,何來責罰一說?不過,今日臨戰者皆是七尺漢子,卻望敵而竄,內中竟無一二有膽的好漢麼?」
砦眾聞言,盡皆色變,有愧色更重者,亦有不服而怒者。趙破先亦變色,後做恍然。折翎掃了眾人一眼,轉頭揚聲問道:「大安,你與出砦接應的兄弟每人賞酒一壺、肉三斤可好?」
陸大安正坐在地上被郝摯用布條勒的呲牙咧嘴,聞折翎喊話哈哈一笑,使力躍起道:「好!」他身旁十餘個砦丁亦躍起道:「謝將軍賞!」
折翎微微一笑,再道:「吃飽喝足,好睡一場,夜裡與我一同出砦劫營可好?」
陸大安看了看左右,與十餘砦丁一同欣喜道:「甚好!」
折翎轉回頭對面前眾人道:「似這般方是大好男兒!」
眾人中有一人聞言頂撞道:「那時金人來得快,我等只是猝不及防,再加未攜兵器,故而逃竄。若是有所準備,又有兵器在手,怎會不拼他娘個魚死網破?將軍說我等不是好漢,好沒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