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見幼童有趣,伸手將他扶起,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幼童清脆道:「折念雲。」
韓世忠聞聲心頭一顫,又將婦人扶起,問道:「你是何人?」
婦人起身,斂祍又向韓世忠行了一禮,才轉對摺念雲比劃了幾個手勢。幼童看了,對韓世忠道:「我娘說,她是折念,不是,是折靈巧哦,折靈的折靈的娘,你今天的話好難懂,你說切什麼?是切石麼?」
韓世忠渾身一震,一把抓住曉月的手臂,急切道:「折翎兄弟現在何處?他他可是尚在人世?」忽覺不妥,忙鬆了手,續問道:「巧雲妹子現下又是如何?折念雲折念雲」
曉月拭淚,繼續向折念雲比劃。折念雲道:「我娘說,八年前在山砦,小姐為了幫將軍殺金狗,自盡死了。將軍後來殺了很多金狗,也死了。」
韓世忠長嘆一聲,流下兩行英雄熱淚。正欲再問,身後忽有一蒼老聲音悲切道:「小翎戰死了?那那我兒佟仲」
曉月聞聲,只飲泣不答。佟繼宗嘿然道:「大丈夫馬革裹屍,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喃喃中卻是老淚縱橫。韓世忠恐他年邁體弱,忙上前扶住,將曉月母子讓進府內,使人安排沐浴更衣、準備飯食。飯罷,韓世忠和佟繼宗又將舊事細細問起。府中只有折念雲通手語,卻又語句匱乏,詞不達意。韓佟二人半聽半猜,方才將整個戰事及往後故事拼湊清楚。
原來那日折翎身死、宋軍屠砦時,王三違逆軍令將曉月救下,帶著她逃離遠走。王三無處安置曉月,只得將她帶在身邊,於北方奔走,組織義軍抗金,折念雲亦在奔走中出生。去歲,義軍兵敗,大營被金兵攻破,王三與曉月母子離散。曉月走投無路,想起韓世忠曾與折翎相交莫逆,故攜子一路乞討來投。
韓佟二人得聞折翎在砦中抗金之事,皆感慨不已。折念雲亦是第一次聽母親說起此事,又聽知了自己身世及父親亡故之訊,數度撲在母親懷裡痛哭,曉月更是哭成了淚人,廳內一時愁雲慘淡。
佟繼宗將折念雲摟在懷中,細細端詳,見他眉宇之間頗似折翎,老懷安慰。給他拭了拭淚,問道:「念雲,你爹爹是爺爺看著長大的,不是親子勝似親子。從今往後,你就和爺爺住在一起,爺爺教你習武識字,好不好?」
折念雲抽泣著問道:「好是好,可我娘也要和我在一起的。」
佟繼宗聞他童稚,展顏道:「那是自然,咱們一同都住在韓叔叔府上,如何?」
折念雲扭臉去看韓世忠,韓世忠嘿然一嘆,對他點了點頭,轉對曉月道:「弟妹,我老韓是個廝殺漢,不會說那些文鄒鄒的客套言語,這心內的話就直說了。」起身整了整衣襟,正色道:「我想認念雲做義子,不知弟妹意下如何啊?」
曉月聞言,喜出望外,忙命折念雲跪倒叩頭,自己亦盈盈下拜。折念雲扣過頭,不待曉月吩咐,仰頭甜甜喊了聲義父。韓世忠喜他機靈懂事,將腰間玉佩解下,送了做見面禮,又將他扶起,摟在懷中。想起屍骨已寒的折翎,心中一陣悲痛,轉念覺折翎有後,又是一陣欣慰。模糊淚眼間,掃到依舊拜著的曉月,見她更換常服之後有些眼熟,細細思索,恍然大悟,問道:「弟妹快快請起!你可是昔年先得月中巧雲妹子的貼身侍婢麼?」見曉月起身頷首,依稀仍是舊日模樣,重重一嘆道:「昔日我等五人在先得月中相見,不想今時只剩了你我!」迎上曉月詢問目光,又道:「紅玉她年初喪在金兵陣中了!」
曉月聽聞梁紅玉身死,又是一串珠淚成雨。韓世忠嘿然搓手道:「今日得見弟妹和念雲,乃是大大的喜事,老韓不該說起傷心事的!天色不早,弟妹一路奔波,想是疲累了,不如早些歇息吧。其他言語,明日再敘。」
曉月頷首,領了折念雲行禮告辭。佟繼宗在旁欲言又止,終將曉月母子喚住,問道:「老夫見了念雲,心中實在喜歡。不知今晚能否讓他睡在老夫房中」抬眼見曉月若有所思,忙道:「是老夫唐突了,唐突了!」
曉月見韓世忠和佟繼宗對己子無比疼愛,勾起了一直壓在心中的那件大事,竟歡喜的有些恍惚了。此刻醒神,見佟繼宗自責,忙搖手示意,又向折念雲比劃一番。折念雲看罷,點點頭奔到佟繼宗身前,抱住他手臂道:「爺爺,我娘說,以後讓我天天伴在你身邊,就如同你的親生孫兒一般!她想先對我說幾句話,然後再讓我去找你。」佟繼宗聞言欣喜,險些落淚,不迭答應,起身一直將曉月母子送回房間,又給折念雲指明瞭自己居處所在,方才離去。
曉月進房,如常般與折念雲對坐,靜默良久,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