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沉,忙向後退避,怎料柒柒不動,兩相一撞,停在了原地。正危急間,岳飛情急出腿,足尖正點在那黑漢子腕間。漢子拿不住鐵鐧,噹啷一聲,落在地上。岳飛將曹武柒柒救下,對那將怒道:「牛皋!持械擅闖中軍,還要放肆傷人,你可是要試試我軍棍重否麼?」
牛皋大嘴一咧,也不分辨,轉身便跑。出營對值守將領嚷嚷道:「老牛救了大哥一命,卻又領得二十軍棍。今日你可下手輕些,不然老牛再不請你吃酒。」
岳飛無奈搖頭,看了看曹武,又看了看曹武身後的柒柒,開口道:「煩請回報吳經略,就說岳飛多謝吳經略照拂提點。但岳飛一心忠君報國,決不與佞臣為伍。待剿滅州北據七城、通金賊的李成,便會上書彈劾張浚。你且稍待,將我手書帶回。」轉回帥案之後,提筆在手,又道:「你身後這女子,一併帶回,還與張浚。」
曹武聞言,噗通跪倒道:「嶽將軍,末將臨行前,吳經略曾言,若是嶽將軍見信大怒不允,便要末將懇求一句,請將軍顧念蜀中百姓!」
岳飛提筆不動,足有兩盞茶工夫,才擱筆長嘆一聲,道:「你去吧!吳經略苦心,嶽某猜知了!」一指地上三具女屍道:「就說岳某以軍中平日起居示三女,三女以清苦不適自求回侍吳經略。歸途中遇風浪,舟覆溺斃了吧!」
曹武大喜叩頭,攜柒柒出了中軍帳。只聽岳飛在帳中重重一擊帥案,又是一聲長嘆。領眾軍出了營門,向東進發,登舟原路返回。柒柒上舟後便進了船艙,如舊般無聲無息。曹武吩咐廚工弄了些清粥,想勸柒柒吃些東西。來在艙外久喚不應,揭簾發現艙中已是空空如也。
柒柒適才在岳飛帳中聞聽李成之名,心中一動,暗暗打定主意。入艙趁舟未離岸、眾人不備,便已從窗戶潛出,藏身在湖邊的蘆葦之中。待數舟去遠,認明方向,獨自沿湖向北行去。到掌燈時分,望見前方有一座大營,上前通報了名姓,指名尋那李成。片刻,李成及一做文士打扮的老者飛奔而出,見了柒柒,李成不迭行禮,那老者喜道:「三公主,你怎會來在此處?快請進營!」
柒柒斂衽一禮,道:「三長老、李堂主,請借一步說話。」說完,轉身往湖邊去了。二人一怔,面面相覷,忙快行了幾步,跟在柒柒身後。
柒柒來在湖邊,將張浚背主棄義之事及舟上曹武所述諸葛砦傾覆事緩緩講了一遍,便注視湖中搖曳月影,再不發一言。李成聽罷大怒道:「真是無恥敗類!三公主切莫傷懷,去歲秦右使已自北國南返,如今深得大宋官家信任,我與三長老率七城通金亦是他從中聯絡。待我將此事告他,他定能為我孟門除此大害!」三長老不言不語,皺眉縱鼻嗅了嗅,遲疑道:「這香氣」
柒柒微微一笑,淡然道:「張浚使人誆我服了魍魎涎,如今藥性發作,鬼神難救。我只是將所知之事說給你二人聽,至於孟門今後如何,就託在長姊身上吧!三長老與李堂主何去何從,一隨君便。」說著話,邁步往湖中行去。
三長老聞言,心中一悲,伏地流淚道:「王佐恭送三公主!」李成卻是站在一旁,久久不動。
湖水長天,同色無邊。柒柒愈行愈緩,拖碎一片星辰,消失在滿月之中。
(第三部終)
尾 聲
紹興九年夏末,楚州。
蟬噪鳥飛,雨後初晴。
韓世忠一身便裝,正坐在廳中飲茶。忽有家僕來在近前,行禮報道:「老爺,府門外有一個帶著幼童的婦人求見。」
韓世忠啜了口茶,手託茶盞問道:「可曾問了姓名與緣由麼?」
家僕答道:「那婦人似乎是個啞的,只是比手畫腳,難通其意。那幼童一副伶俐模樣,說是從北地來,姓折。也不知是真是假!」
韓世忠聞聽家僕之言,手一抖,將茶水灑了大半在身上。霍地起身,便往廳外衝去。行之未遠,又倏地停步,吩咐道:「速速去請佟老爺子!」家僕見一向持重的家主如此激動,駭了一跳,不迭應聲,飛奔而去。
韓世忠三步並做兩步,急急來在府門前,只見門廊上站著一婦一童,皆是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婦人見韓世忠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眼中晶瑩欲滴,頓了頓,又伸手拉那幼童跪倒。幼童跪在地上、抬著頭,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韓世忠仔細打量,絲毫無懼。韓世忠見婦人不是巧雲,怔在當場,轉眼又見那小童眉清目秀、神采豐逸,不由脫口讚道:「好俊的童子!」
那幼童見他誇讚,嘻嘻一笑,將胸一挺,回敬道:「好英武的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