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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機會也沒有了。”

戴禮庭嘆了口氣:“你要試這一試,本錢可是真高,六個弟兄的性命啊!”

蘭子詠猶豫了一下,說:“說得是。博上這些弟兄都知根知底,沒一個是燮狗那樣的亡命之徒,也沒一個是六軍精銳為了打仗來投軍的。大家各有苦處,不過是在這裡混混日子。別說是我,就算是副尉您,想死的時候也不能打個什麼旗號就要求大家陪著。”

海虎說:“嗯,這句像人話。”

蘭子詠接著說:“我說走不得,大家想走,我當然也攔不住。你們若是都走了,便只有我一個,也要留在這裡守塔的。”他聲音漸漸低沉,“只是我一個人,當然就沒有什麼機會能守住上博的路了。你們大概想,蘭子詠是一個魅,想法自然不同。其實這事上哪裡有不同,我也不是死催的。不過,活在這世上,有些東西比死生要還要大。我從寧州來,在東陸顛沛流離了十來年,最後才在宛州安頓下來。”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住,身子微微發顫,過了一陣子才說,“我知道大家都苦,說這話你們只怕心裡唸叨,不過宛州真是好地方,這道理只怕土生土長的宛州人要等丟了家園才知道。”

蘭子詠的語氣真誠,城守們一時都有些感觸。平心而論,誰也不希望燮軍攻克青石探取宛州,就算這地方諸多不平,也還是好過諸侯國連年烽火朝不保夕。寧為太平犬,莫做亂世人,城守們這樣底層的人物最明白這意思。

“爛疙瘩你也把我們瞧得小了,”海虎說,“弟兄們都是一條爛命,也不是賭不起。不過我們守了一時又能怎麼的?要我說這邊的赤旅就是貪小便宜才孤軍深入,燮軍二十萬大軍真要動起來,一個指頭也把我們給碾碎了。我海虎不是貪生怕死,可是白白送死的事情我是不做的。”

“沒有無謂的犧牲,沒有無代價的逃跑。”蘭子詠語氣平和,話鋒可是尖銳得很,“若是有航燈指引能多放過一條船去,青石城裡就能多堅持幾天。燮軍二十萬人馬,你道他們幾天要消耗多少給養?”他又咧了咧嘴,環視一圈,“我們當然不能決定青石存亡,無非是對自己有個交待。我來了燕子博那麼久,還沒說過那麼多話。”

場中靜了靜,戴禮庭一聲不吭地放下手中的步軍弩,站起身來。蘭子詠目光閃動,微微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往燈塔裡走去。城守們稀稀拉拉地跟著戴禮庭站起來,海虎嘟囔了一句:“原是要走,怎麼叫爛疙瘩說得那麼不爽。”戴禮庭心中一震,蘭子詠的大道理他明明聽不入耳,卻也一樣覺得心裡很不舒服,似乎這一步邁出去就能看見青石城裡血肉橫飛的情形。

沙萬青忽然皺了皺眉,說:“什麼聲音?”

這時候博上沒人大聲說話,只有風聲呼嘯,隱隱約約地能聽見風裡有些哭喊呼叫。海虎看了沙萬青一眼,臉色難看得很。大家心裡都明白,這是赤旅終於殺到大猛咀了。本來大猛咀只是座平常漁村,可是被赤旅當成了兵營,大霧瀰漫又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村中人口能夠存活下多少來。城守們跟大猛咀的漁家都熟,沙萬青因為去學烹魚的手藝,關係尤其密切。方才聽到赤旅奔襲大猛咀的時候人人心裡便都不安,這時候終於聽見屠戮,心中壓抑了許久的悲憤和怒火騰地竄了上來。

沙萬青彎腰拾起戴禮庭丟下的步軍弩,說了聲“我留下”,也往燈塔那邊走。

這時候聽見“嗚”的一聲巨響,低沉強勁,直敲得人心激盪,是蘭子詠吹響了霧笛。“嗚嗚嗚”又是三聲,遠遠傳出去,驚得博上的白海燕成群飛起,倏忽來去,好像霧中穿梭的流星。

谷生榮忽然笑了,“我膽小也不是全沒好處。要是昨夜拿了哨嘴上來給宗繼武他們吹,我們趕上來正好碰上赤旅,那肯定是完蛋了。現在這條命都是揀來的。”他心裡原本像是繃了一根弦,越扯越緊,在那聲霧笛裡終於繃斷,這時候居然平靜下來。他臉色還是蒼白,語氣卻淡定許多:“我也不走了,逃夠啦!你們自管去,我就呆在博上哪裡也不去了。”

海虎衝谷生榮吼道:“什麼時候了,你還胡扯,你傻了麼?”

谷生榮臉上的肌肉戰抖了一下:“我沒傻。你們平日裡瞧我不起,那是應該的。做了心虛的事情,膽子就會越來越小。我很怕,可是我怕夠啦。從和鎮逃到柳南,從柳南逃到雲中,從雲中逃到白水,然後是青石越逃越怕。你可知道,一個人若總是為了逃生而逃,那有多沒意思?我這一輩子都在逃,逃到燕子博該到底了。”他轉身朝著燈塔走,嘴裡喃喃地說:“怕不怕,人總是要死的。”

這一下海虎徹底傻了,望著戴禮庭好容易冒出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