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他復又幽幽地問:“束蓁寧,你當初離開我,是權衡你家族利弊還是其他?”
蓁寧隔著淚光,靜靜地看著他,好久好久,終於緩慢的,一字一字答:“是我不再愛你。”
杜柏欽忽然一掀手,身側的桌上的一個花瓶被他一摜,掉落在木地板上,砰地一聲發出巨大聲響,摔得四分五裂。
蓁寧突然直直在他跟前跪了下去:“還給我,我父親的屍骨。”
“束蓁寧!”杜柏欽驟然站了起來,額上青筋隱隱,語氣已經是瀕臨暴怒的失控:“起來!”
蓁寧自暴自棄一般:“無論你要求我做什麼,我求你,讓我送我父親回去。”
杜柏欽胸腔肺腑之間都是蔓延開來的疼痛。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離開之後事情紛紜繁雜,時間如白駒過隙,彷彿前一刻她還是叫他離開的頤指氣使,現在卻直挺挺地跪在他的跟前,像一個單薄脆弱的影子。
杜柏欽站起身來,踏過身前狼藉碎片,上前拽住她的手臂,將她一把拖了起來。
蓁寧被他狠狠一摔,跌坐在沙發上。
杜柏欽站在她的跟前,瘦削高挑身形如一片暗沉的冬日夜色:“我派人去取你行李,十五分鐘之後的飛機,跟我回墨撒蘭。”
☆、23
光線慢慢地滲入室內,青色藤蔓和玫瑰花蕾的影子在微風的吹拂下,影影綽綽地映在窗簾上。蓁寧有一瞬間,以為是夢境之中,又回到泛鹿山莊——月光從白色的廊柱下斜照下來,粉色水仙在霧氣中開得飄飄欲仙,茂密的薔薇藤在走廊的一側結成一整片廕庇,使得中午最熱的太陽也無法照射進入,沿花遊廊只剩下了一片陰涼。
這是夏季,康鐸一年之中最美的季節。
蓁寧慢慢地睜開眼,眼皮輕輕跳了跳,這不是夢。
她起床站在落地玻璃窗外拉開了窗簾。
樓下的開闊草坪寂靜,不見一個僕人的身影,清晨的光線如同仙境。
她已經獨自在這裡居住了近一個禮拜,當日在安曼機場,杜柏欽臨時因緊急事務轉赴他國,她獨自乘坐他的飛機——杜柏欽甚至調開了一直隨行的侍衛長官,讓伊奢親自押送著她返回了康鐸。
蓁寧下樓,吃了早餐,已經近中午,陽光溫暖和熙。
康鐸夏天的溫度都在二十五到二十七左右,因為夏季是最美好的季節,因此墨國的年輕人都喜愛在五月結婚。
蓁寧不禁嘲諷地想,連王子殿下都熱愛五月。
蓁寧走到花園,魯伊立刻歡快地撲上前來,魯伊是杜柏欽的那隻大狗,她回來的第一天,晚餐後在花園散步,魯伊見到她,歡樂地吠了一聲,搖著尾巴親密地靠近,它都還記得她。
蓁寧回來之後,被變相軟禁起來,並無其他事情可做,便常常陪著魯伊玩耍,蓁寧跟負責照料它的女傭聊天,魯伊是墨撒蘭的軍犬,退役之前曾在陸軍鑑別科服役多年,是杜柏欽一手訓練起來的。
如今它雖然有些老了,但依然聰明伶俐。
蓁寧牽牽嘴角微微苦笑,人心太易變,狗比人還長情。
午後蓁寧出門,司三正在廊下指揮著傭人,見到她客氣地道:“束小姐,天氣預報說有雨,可需要帶把傘?”
蓁寧看到傭人正架起梯子,站到杜柏欽二樓的露臺下,折下大把大把的白丁香花枝。
蓁寧面上略有疑惑。
司三開口解釋:“殿下受不得如此濃郁香氣,花粉對他的呼吸道和肺部會造成感染危險。”
蓁寧面上不露聲色,但還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她這次重回泛鹿山莊也發覺跟前幾次來有一些細微不同,由於盛產花卉和珍稀植物,掌香一直是墨撒蘭最悠久的文化傳統之一,從王室的卡拉宮殿到王公貴族的府中,每個宅邸至少都有一名技藝精湛的掌香師負責調香,蓁寧第一次來,就發覺泛鹿山莊散發著一種獨特清幽香氣,但這一次重新回到這裡,在山莊別墅整座二樓的起居室和臥房,都被打掃得異常的乾淨,一塵不染,亦再也聞不到一絲旖旎香氣。
想來作為墨國的股肱大臣和千金之子,殿下的身子金貴一些是難免的。
蓁寧輕輕告辭一聲,轉身穿過花園,魯伊早已地在路邊撒著腿打轉兒。
一人一狗在泛鹿山莊漫長的山道上漫步。
夏日的午後,高大桉樹和橡樹樹林在微風和陽光中搖曳,山道上清涼安靜,清風伴著湖邊的水汽,有林木和青草清新香氣徐徐吹佛而過,路邊一叢一叢都是開得繁盛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