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鳳臾站在她跟前,手握成拳,指甲都嵌入了血肉裡。下雪了,這人還沒有回宮,他左等右等沒有這人的訊息,最終按捺不住,只領了梁公公一人等在這文宣門下,他看著這人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一身白色的錦衣和著白雪,朦朦朧朧,而他卻絲毫無法走出一步。
她沒有看到自己,徑直擦肩而過,他本以為是刻意而為,竟不料這人卻回過頭來,然後便是笑,笑得如此哀豔悽絕,連淚水都氾濫成災。他取過樑公公遞過來的狐裘披風,走上前去,將那人牢牢地裹在這一團溫暖裡,緊緊地抱著,再也不願意放開。
玉寒終是緩過勁兒來,這是鳳臾,真的是鳳臾!猛地掙開這人的雙臂,淚猶未乾,神智卻忽然清醒了,一雙杏眼森森然看過來,如視宿仇,“陛下此時不去福侖宮陪德妃,來文宣門做什麼!”那嗓音裡連一絲哽咽都沒有,攜著滿滿的責問,刺來勝過三尺青鋒。
“朕來等你”他說不出什麼別的話來,只見著這人哭,他便失了神魂。
“等微臣?微臣到了時候自然會回宮,不用陛下操心。”玉寒仿若聽了什麼笑話似的又笑了起來。齊鳳臾看著這人的眉眼,如此的冷,冷若冰霜,從前他只知這人的神色涼薄,今日離得近了,才發現:她瘦了許多,早已不是瘦削可以形容,而是瘦骨嶙峋,越看越覺得是如此的形銷骨立。
“朕擔心你”他伸出手撫上那人的眉弓,他記得大婚那夜他幫這人描過眉,蛾眉纖細,狀似新月,如今卻只在眉梢掛著些霜雪,寒氣逼人,“你恨朕逼你嗎?朕不逼你了朕再也不逼你了”
“陛下沒有逼微臣,為臣子者理當聽從皇命,為陛下分憂解勞。”那人指尖的溫度似是要將她灼燒了一般,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避開齊鳳臾的手,玉寒躬身解釋,如此有禮,如此理所當然。
“朕不知道玉暖會那樣,你若是怪朕,朕認了”他再也受不了了,如此這般的玉寒實在是教見者心如刀絞,他朝前走了幾步,竟扯住玉寒的衣袖,一雙子夜般漆黑的眸子裡盛著滿滿的祈求與希冀:“玉寒,朕求你別再這樣了朕受不了了”
將衣袖從他手中抽出,玉寒低垂了眼簾,不去看他,只嘆了一聲:“陛下這又是何苦呢”轉過身去,背對著齊鳳臾,玉寒道:“暖兒活了十六年未曾教人知曉過,我這個做姐姐的替他活一世,又有何妨?自打微臣醒來,微臣便是玉生煙,世上早已沒了玉寒這個人,陛下節哀吧”說罷,便抬腳走了,留下齊鳳臾站在雪裡。
他抬頭看了看天,卻發覺今夜的明月依舊掛在天幕上,竟沒有被烏雲遮蓋住,那般的圓,那般的亮,教他想起那人杏眼睜大時的模樣,旋即他便低下了頭,沉聲笑了起來:“玉生煙玉生煙朕的皇后竟是個男兒!”站在他身後的梁琦看得分明,睿帝的雙肩正顫抖著,極其壓抑卻是真真在顫抖。
是夜子時,睿帝攜了滿身風雪去了德妃的福侖宮,開啟大門,在門口看了一夜的月色。德妃走出內室,本欲將八寶掐絲手爐遞給睿帝,卻在靠近三尺之時聽得睿帝冷聲道:“你且睡去吧,朕想一個人待會兒”德妃退下的時候隱約覺得:那時的睿帝在哭
次日早朝,眾人皆有些異常觀感:今日的睿帝似乎比從前更鐵血,更無情。
晌午的時候梁公公從碧照館領了牌子來,是哲妃的。遞給睿帝,那人看也不看便扔了回來,“打今兒個起不必再給朕看了,到時候領朕去就是了。”
梁公公得了令,卻沒有退下,猶猶豫豫了許久也不敢開口,齊鳳臾覺得納悶,抬頭問道:“梁公公還有什麼事嗎?”
左右都是要說的,梁公公只好硬著頭皮道:“四少把哲妃娘娘叫過去了。”
“朕知道了,你去吧。”齊鳳臾神色連半分波動都沒有,低下頭重又批起摺子來。
碧照館內哲妃站在四少跟前,任四少仔細打量,心想:這少年真冷,原該是靈動非凡的杏眼,卻生生被周身寒意凍成了冰,看向人時如同屋外呼嘯而過的北風,竟有些刺骨。
正想著,四少便站起身來,繞著哲妃轉了幾圈,然後右手一指,冷冷道:“哲妃請坐。”他是欽封的昭儀,掌封印,宮中身份堪比皇后,哲妃只好聽從,走到一旁的椅子上,悠悠然坐下,心道:“莫不是弟弟要替姐姐出頭?”
誰料四少竟也坐了過來,一雙眼眸盯住她的,冷聲問道:“你可願為陛下誕下皇嗣?”他神情間有些隨意,卻又很仔細,令哲妃摸不著頭腦。
“我想讓你為陛下誕下我朝的太子,你可願意?”他斜瞥的眼角上挑著,雲淡風輕的樣子,竟不像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