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那一張疆域圖,漆黑的眼眸晦暗不明,果然如那人所料,不只是邳州,稍遠一些的冧州、邛州一併皆反了,毫無預兆,泙州太守樓涼月一時應接不上,南方戰局堪憂。
剩下的二十萬兵力是派去東北抗遼,還是派去南方平反,抑或是各分一半?一時間齊鳳臾很難抉擇,照傅閱謹前去探查所得:玉寒在這圖上所注皆屬實情,分毫不差,如此這般,事情就越發的難辦了。
元禾九年二月初三,玉家四少晚玉家老爺子一步,終是趕到了遲延山,一入營帳,玉霄立刻迎上前來:“你怎麼才來啊,北遼此次派來的是最精銳的鐵甲騎兵,人數越來越多,我軍死傷慘重,你說這可怎麼辦啊?”事情雖說得嚴重,可神情之間卻依舊是不甚正經的模樣。
看了玉霄一眼,玉寒立時緊皺眉頭。也不知是玉家老爺子久經磨礪,還是什麼別的緣故,玉暖死後竟與先前別無二致,“爹,暖兒死了,您不傷心嗎?”
玉霄也未曾料到玉寒冷眼一瞥下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僵了一會兒便長嘆了一口氣道:“寒兒啊,為父老了,禁不起折騰了,回想起來:這十多年為了保暖兒,你受了太多委屈,為父不忍心啊當初保他乃是為了保玉家,如今唉強留不住啊”
玉寒低垂了眼簾,只片刻便將神思又轉到契丹人身上:“爹,此次您是主帥,為何不徑直安排進攻?等我來幹什麼?”
“陛下的密旨,六萬人馬,還有即將跟過來的二十萬大軍皆聽從你一人調遣。怎麼?你不知道?”玉霄心下也狐疑,卻見得玉寒面色愈加的冷淡,也就沒有細問。玉寒和睿帝的事情,他這個做爹的又怎會不知?被困春錦閣的那些日子,睿帝親自前來謝罪,而玉寒究竟在考量些什麼,他竟然看不出。
“陛下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爹你又何必多問?”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玉寒徑直坐上了主帥的位置,毫無表情的臉上半分血色也無,看得玉霄一陣揪心似的心疼,“寒兒,你究竟怎麼了?難道連爹都不能說?”
玉寒聽得此言猛地抬頭對上了玉霄的雙眼,良久終是無話,重又低下頭來,只一瞬玉霄便發現了異樣:玉寒的頸側似乎有血紅色的圖騰紋樣,朝前踏了一步,他又嘆了口氣道:“你既不願說,為父也不逼你”說罷便出了營帳。
才放下簾子,玉霄的手便再也遏制不住得抖了起來:絳珠仙!“哈哈,果然是報應嗎?我玉霄委屈了自己的女兒,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如今要我這白髮人送黑髮人,果然是報應啊報應!”那是他最心疼的女兒,養到十七歲都未曾費半點心思,連玉家的絕密也是靠她才保到今天,如今老天都見不得她受苦了嗎?竟要收了她的命去!
他嘻哈了一輩子,本以為這一世就這麼嘻哈著也就算完事兒了,誰想晚年竟要失去一雙兒女!暖兒死了,他誠然傷心,可暖兒在他跟前待了多久?寒兒卻是自己一手教養長大的啊!他越是如此思量就越是痛苦不堪,“寒兒,爹對不起你”一行老淚猝然滑下,他慌忙拭去,卻也無人看見
第七十八章 驀回首
齊博臾到遲延山的時候,玉寒已是領著五千騎兵在與契丹人對峙了,她還未將床弩亮出來,在她的心思裡,如此利器當用在刀刃上,而不是在這個剛開始的時候。齊博臾站在山頭上,俯視著底下已是廝殺到堪稱慘烈地步的兩方人馬,細長的鳳眸眯起,心頭的微麻感覺越發的明顯了。
那人依舊是少年模樣,一身血紅的戰袍配著紅櫻金槍在如此肅殺的北方亦是多了幾分血腥之氣。他見過這人著紅衣的模樣,瓊林宴上的那一身袍子染上的並非是喜慶的顏色,而是寂寥悽楚的樣子。如今這人是越發的不同於往日了,這紅到悅目的衣裳到了她身上卻成了慘絕人寰的觀感,沾著契丹人的血,如此嗜殺,宛若修羅。
不知那人大婚之夜一身大紅鳳袍是個什麼模樣,正如是想著,齊博臾隱隱覺得自己可將那人臉上的絨毛都看得分明:她坐在馬上,兩腿夾著馬腹,一手緊揪著韁繩,另一隻手牢牢地握著槍柄,一個用力前送便將槍頭刺入馬側契丹人的腹中,濺起的血似乎還冒著熱氣,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隨後落下,似乎有兩滴沾在了玉寒的臉上,恰巧在嘴角,玉寒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旋即轉過頭,又將槍頭刺入了另一個人的體內。
閉了眼,齊博臾滿腦子都是那人伸出舌尖的樣子,蒼白的面色,比羊脂玉雕成的還要白上許多,如今幾近午時,那般的剔透膚色映著光,讓他可以隱約瞧見頸間淡淡青色的血管。她是如此的瘦,下巴是越發的尖了,原先的杏眼似乎更加的大了,只那抹水亮的眼波如今淬成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