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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眼下大勝國進入中原幾十年,雖漸漸漢化,作為皇帝,一國元首,自然以身作則,要求嚴格些,但也不是十惡不赦。

院子裡,冷風嗖嗖。鄧御女忙吩咐:“快將葉姐姐的披風拿了去。”苑採桑趕緊跑出去,將一件團花夾袍長袖衫,輕輕為她披上:“ 葉姐姐,外頭露重更深,風口裡站久了當心著涼;回去睡吧。”

蓁蓁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當是感謝:“我睡不著,想出去走走。” 之前,未出宮時,蓁蓁熬夜慣了,眼下又生出如許心思,如何能安寢?

見她不回去,採桑輕輕說道:“我也睡不著。”

“不如我們去外頭透透氣。”蓁蓁說道。一聽她們要出去,鄧御女走過來,為蓁蓁繫上長襦的帶子:“山裡風大,早些回來。”

點點頭,望著這個不善開口卻是心底通透的女子,轉身和苑采女相攜 ,走向門外。

院子裡,修竹婆娑,沙沙作響。 一直不明白,為何每個宮苑,都要毫無例外地種著清一色的湘妃竹?不是自己不喜歡竹子,恰恰相反。只是覺得種在這裡的,似乎很造作,刻意為之。

是為了借“娥皇女英”為舜盡節的故事誡訓守陵宮嬪?欲,可以寡,心,果能靜麼?

大門外,越顯得山風清冷。

蓮步輕移,踩在石板鋪就的路面上,冷氣彷彿透過軟底緞面的繡花翹頭履,沁入腳心。 沿著主道一路往北走去。神仙道兩旁的石雕,陰森森矗立在道旁,虎視眈眈盯著她倆。

大行皇帝順著陵園的神仙道,升了天,這些個守陵宮娥,既做不得尋常百姓,又無法羽化昇天,倒成了非人非仙的怪物。

苑採桑扶著她的左胳膊邊走邊說:“葉姐姐,你在想什麼?”不待她回答,又接著說,“我想我娘了每到深秋的夜晚,一家人坐在溫暖的燈光下,一邊吃著母親做的桂花糕,一邊聊天,我娘做的桂花糕,又香又糯,甜而不膩,好吃極了!”

“我,倒無可念想”說出這句話,眼眸忍不住又一次蒙上水霧。這幾年,一個人掙扎在水深火熱的高牆內,步步為營,戰戰兢兢。不想去巴結誰,更不敢得罪誰,夾縫裡求生存,原以為自己足夠堅強,早已磨鍊的氣定神閒,能夠冷眼傲看蒼生!可,想起九泉之下的孃親仍是走不出的千愁百緒!

真得好羨慕採桑這些有親人的,想著外面的親人,即使是痛苦,終究算是有個念想,有個精神支撐。無親人的,感著自己的孤苦無依,一樣痛,這份痛,絕望無助。

苑採桑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裡,望著黑沉沉的天幕,夢囈般地說:“ 今生,真想再吃一次我娘做的桂花糕”

自己的孃親也是一頂一的巧手,糯米糰子,耦合酥餅,樣樣拿手,可是此生自己是再也沒有機會了品嚐一次了!

“妹妹的家在哪裡?”蓁蓁道。

鎖在陵區裡的宮嬪,回憶是最廉價的美好了。何況自幼喪母的自己,能分享一下這個別人的母愛,也算是安慰。

“我家在臨湘縣(今湖南省望城縣)銅官鎮子。我外公家便是范家官窯的總掌管。”採桑壓抑不住興奮。長沙銅官窯蓁蓁聽過,是與浙江越窯、河北邢窯齊名的唐代三大出口官窯之一。

邊走邊聊,不覺間走出好遠,抬頭一看,已經來到了陵園偏北最高的明樓。

帝陵是依山勢而建,越往北越高。此刻回頭南望,甚至看到朱雀門外面,下山的小路旁黑壓壓的樹木。

“姐姐,我們上去看看吧。”苑採桑拉著蓁蓁的衣袖繞過祭臺,順著石階上了陵園的制高點——明樓。

倚欄南眺,好遠好遠的山下,似乎有點點燈火,星子般在夜風中閃爍,恍如夏夜裡 ,打著一盞盞燈籠的螢火蟲。

“葉姐姐,那裡可是尋常老百姓的住處?”採桑問道。

“ 該是守陵衛的官房吧。”進山時留意過。

“既然有了守陵衛把守,何苦將咱們這些女人趕到墓地裡呢?”

採桑是個單純的女子 。

守陵宮人守得是死皇上,唯一作用是陪伴死人,而守陵衛除了守護皇陵的安全,第二個職責就是看管守陵宮人。

“我想我娘此刻正在高臺子上望著京城的方向呢。” 採桑悲慼戚地說著,合上眼睛,似在祈禱。

沉默。

這時,一個黑影繞到明樓後面轉瞬不見了。“姐姐,有人。”採桑也看到了。想起方寶林之死,不由緊張地拉著蓁蓁的手臂。

“或許是當值的太監吧。”蓁蓁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