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給我死守著關門,無論如何不要開啟!”
“可是若是元帥陷入險境”
“若是我也不能殺了蘇木無憂,便只能祈禱這三丈厚的城牆能阻住他了。”傅遠輕狂地笑著:“用元帥的命,換一個王地命,也算不辱沒我項上大好頭顱了!”
“那”
“你們好好護著太后就是,她回了京。自會念著你們的好。”傅遠的貼身隨從已經拉來了他的戰馬,傅遠一躍上了馬背,抽鞭而去。並不曾回頭看一眼。
和上一次的突襲相較,這一戰要打得久得多。久到風雲斂。暮色昏,月兔墜。金烏升,好幾次,易闌珊都以為自己快睡著了,耳中那些廝殺聲不過是夢,鼻子裡聞到的血腥氣卻在提醒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用手支著下巴看翟欽:“你出城去看看,好不好?”
翟欽非常堅決地搖頭:“我該做的事情,是保證娘娘的安全。”
“若是月鹿關守不住”易闌珊把臉縮排自己地臂彎裡。
翟欽向她保證:“我一定死在你前頭。”
這句誓言惹得她笑起來:“你們都死在我前頭了。傅遠也是。”
翟欽想說大哥現在是生死未卜,想想,把這句話嚥了下去,大哥衝出去的眼神,分明是去尋死的,又抑或說,生死對他來說已不重要。想說地話已經說完,窗戶紙捅破了,他不再考慮如何在娘娘面前立足,那麼,以軍人的身份戰死沙場,留下一個英雄地美名,或許並不能滿足他地慾望,卻足以讓他長眠了。
低低的號角聲終於吹了起來。
易闌珊看翟欽:“這個號角代表什麼?”
翟欽低聲回答:“勝利。”
“勝利嗎?”易闌珊站起來,腳步有點虛浮:“為何勝利地號角如此悲涼?”
“每一場勝利,都是用無數死亡書寫。”翟欽的回答也變得感性了。
在小太監的攙扶之下,易闌珊搖搖晃晃地登上了城樓,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面倒在地上的旌旗。連大旗都倒了,看來,羌人真的是大敗了。
“元帥呢?”她問道。
風吹過,空氣裡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有人答道:“元帥去追擊羌人了。”
“什麼?”
“蘇木無憂逃掉了,元帥說他是大胤的心腹大患,絕不能放虎歸山。”
“所以他就親自去追擊了?”易闌珊一挑眉。
“是的。”
易闌珊笑笑:“這還真像是傅遠會做的事情,你說是吧,翟欽?”
翟欽點一下頭:“大哥以前常為這樣的事受處罰。”
“這一次,我亦要嚴厲地處罰他。”易闌珊站在牆頭上看出去,目光無限悠遠:“待到元帥回來,冒進追敵的事情,我可以好好和他算一算。”
翟欽心裡一酸:大哥,怕是不會回來了。
傅遠的生命力卻比他想象中頑強得多。滿身是血,染成一個紅人的傅遠提著一個人頭,端坐在馬背上,緩緩地走了回來,身邊只餘十幾個一樣一身血紅的人。
傅遠把手裡的人頭丟到易闌珊面前:“娘娘沒見過蘇木無憂吧?”
那顆頭顱在易闌珊腳下滾動,出乎所有人意料,易闌珊蹲下身子,仔細打量著這顆人頭,最終站起來,平靜地說道:“原來蘇木無憂長這個樣子,我還以為會是一個極凶神惡煞的殺神呢。”
“娘娘猜錯了,這人長得就是一副小白臉,專門騙女人的模樣。”翟欽的眼神極輕蔑:“靠著幾個女人,爬上了王位,椅子還沒捂熱呢,便連頭都丟了。”
“好歹是羌人之王,元帥不用如此形容刻薄。”易闌珊吩咐左右:“用金盒裝好了蘇木無憂的頭顱,再派使臣以國禮送回羌人那裡去。”
“娘娘的意思是?”
“不管怎麼說,戰不如和。”易闌珊平靜地說道:“我不忍心再見人死在這裡了。我更不想看到更多的地方有人死。”
“哦?”傅遠仔細看著易闌珊的眼神:“不過是一天一夜的功夫,娘娘似乎領悟了很多東西,連眼神都不一樣了。”
“這一日看到聽到的東西,足以我思索一生了。”易闌珊微蹙著眉頭:戰爭,死亡,國家,這些對過去的她來說無比抽象的字眼,此刻終於裹著血風走到她面前。她曾輕慢以待的每一個字,她曾脫口而出的每一句話,她曾難以記住的每一個人,原來都是和著血淚,結著瘡疤的。
她依然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卻也要感謝他。她終於知道自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