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轟然關閉,城頭守兵架弓引箭,直朝馬車周圍的都護軍射去。
突生變故,都護軍忙作一團,回神時已經死傷大半。雖不知因何起了變故,但還有機敏的知道守著馬車繼續朝前奔去。
外面時不時有哀嚎和悶哼傳來,不斷有飛矢落在車身上,發出嘭嘭的響聲。夙鳶在車中瑟瑟發抖,師雨卻閉著眼睛,充耳不聞。
終於跑出了射程,都護軍中和馬車上卻都有馬匹受傷,速度大減。後方城門大開,守城兵又追了出來。
師雨終於睜開眼睛,手指將車簾挑開道縫,都護軍奮力前行,前方必然有喬定夜安排的駐兵接應。她朝夙鳶使眼色,低聲道:“跳下去。”
夙鳶抖了一下:“奴婢不敢。”
“要麼跳,要麼死,自己選。”
夙鳶扶著車門,嚥了咽口水。
受傷的馬匹已經氣力漸漸不支,車伕自顧不暇,此時正是好時候,師雨毫不猶豫地將她推了下去,自己也跟著一躍而下。
摔在地上的滋味不好受,好在沒扭傷腳。夙鳶還在哼哼唧唧,師雨一把拽起她就跑。
右邊最多十里就是霍擎長子霍拭狄所轄的駐地。她當初與霍擎商議,特地在墨城右翼做了這個安排,就是為了應對野心勃勃的安西都護府,今日剛好派上用場。
都護軍很快發現,立即追來,後方守城兵的箭矢又追逐著他們。師雨告誡夙鳶不要回頭看,徑自往前跑。
“師城主停步!否則休怪我們刀劍無情!”都護軍不好直接動她性命,便拿她身邊的夙鳶開刀,長槍朝她襲去。
夙鳶小腿被擦傷,鮮血淋漓,可真受了傷後她反倒沒那麼怕了。
師雨擔心她放棄,故意騙她道:“最多還有一里路就會有援軍,撐一下。”
夙鳶一邊艱難地奔跑,一邊期待地往前看著,忽然興奮地叫起來:“真有援軍啊,城主您安排得太神了!”
師雨抬眼望去,斜陽西沉,染紅的雲霞分割著天與地,幾匹飛騎風馳電掣而來,起初只是零星點點,漸漸卻發現後方還緊跟著大隊人馬,如同驟壓而至的黑雲。
馬踏塵沙,瀰漫了半邊天際,腳下的大地都感受到了兵馬呼嘯而來的震顫,旌旗獵獵在大漠孤煙裡舒展,左方書“墨”,右方書“霍”。
都護軍緊追而至,來不及震驚,勁弩射出的箭矢已經當頭落下。師雨連忙拽著夙鳶伏到地上。
軍隊潮湧而至,井然有序地分出十數人圍護住她們,霍拭狄打馬近前,戎裝鎧甲,神色冷肅,頗有其父風範,朝師雨抱拳道:“末將見過代城主。”
師雨站起身,朝外看了看廝殺的情形:“霍將軍來得正好,這些都護軍不能留活口,訊息絕不能走漏。”
“是!”霍拭狄一揮手,後方大軍愈發兇勇,與守城軍前後夾擊,恣意撲殺。
最後一抹日光被掩蓋,風中瀰漫著血腥味,都護軍的屍首被就地掩埋,彷彿剛才的廝殺從沒發生過。
霍拭狄重整兵馬,請師雨上馬回營。不出幾里便看到了連綿的大帳,師雨這才知道援軍及時趕來的原因,原來他們就在附近。
霍拭狄解釋道:“家父得知墨城有變,已返回多日,只是無法統兵。遵照其吩咐,末將將手上所有兵馬推至此處駐守,每日出巡,今日竟救出了代城主,實屬萬幸。”
師雨聞言,立即策馬朝營地疾馳而去。
霍擎就立在大營門口,身上未著戎裝,一身藍灰色的袍子,髮鬢斑白,像個尋常人家的老父,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好,一眼見到師雨便快步走了過來。
“代城主,你這是”
師雨孝服沾染了塵沙,髮鬢微亂,翻身下馬,站在他跟前,臉色蒼白如紙:“霍叔叔,我對不起父親,沒能保護好阿瞻”她頹然跪倒在地,大顆大顆的淚水滾落下來,融入塵土,喉間驀地一陣腥甜,竟吐出口血來。
阿瞻死時她沒流淚,被草草下葬時她也沒流淚,強顏歡笑、仇恨積壓,直到此時站在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跟前才無法遏制。
全軍下馬,垂首靜默。霍擎倉惶跟著跪倒,扶著她的手指微微哆嗦,神色枯槁。
雖然早已得知訊息,但此時親口得到證實,他才終於確定自己已經失去這個“兒子”了
墨城官署的大牢裡,邢越第五次追問即墨無白究竟和皇帝談了些什麼,他的眼皮今天一直突突的跳,總覺得不安。
即墨無白靠在牆上,看著那扇狹小的窗戶裡投入薄薄的月光,壓根不理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