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他眉眼流淌得如同一段月光,那麼縹緲,
又那麼深情。他抬手,從口袋裡掏出手帕,一點一點給我擦掉眼淚,他說,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
說完,他脫下外套,將它平放在地上,然後俯身,抱著我,擱置在他脫下的外套上,將我的腳底用手帕一一擦過。
他抬頭看著我,嘆了一口氣,說,你不疼嗎?
我沒說話,安然地享受著,這將如末日一樣的溫柔。
時光彷彿倒流,月光之下,回到十幾年前的魏家坪。
青梅竹馬的我們。
那一天,我因為捱了母親的揍,在院子裡被罰跪到月上中天。他悄悄跑出來,給我擦眼淚,給我吃紅燒肉,並用冰涼的井水幫我泡洗沾滿泥巴的小腳丫。他晃著小腦袋,很憂傷地說,哎,姜生啊,以後要穿鞋子哦,否則腳會長成船那麼大,長大了,就會嫁不出去的。
那時小小的我,是怎麼說的呢?
我仰著小腦袋說,我不怕,我有涼生,我有哥!
此刻,他緩緩地抱起我,沒有說話,沒有其他的親密,就像抱著一件稀世珍寶。
將我送到車上,然後回身,撿起外套,放入後備箱。
那一刻,他不知道,我多麼希望,這個夜晚,會有一生那麼長啊。
末了,他低頭,對我說,姜生,明天,我們回家吧?
我愣了一下,看著他。
他笑笑,說,會我們真正的家,回魏家坪。
回家,是不是便可一世安寧,再無狼煙呢?
我想念魏家坪,想念家,我想念酸棗樹下那個如睡中仙般美如畫的少年。
【72、楔子 天生】
如果不是天恩的提議,他是怎樣都不會去“天生苑”的,那個他種下無數深愛的地方,如今卻變成最大的諷刺。
5月,風和日麗,姜花勝雪。
人生總是有那麼多的求而不得。
錢助理將風衣披到他身上時,他恍惚間又看到了她,纖纖淡淡的影子,倔強而悲傷的模樣。
風一來,她就轉身離去了。
就像一個,他拼儘性命都抓不住的夢一樣。
最近,他要自己忘記她,卻總會夢到她。
他甚至夢到,自己要娶她,當他將這個訊息昭告全家時,他們的反應卻是,祖父勃然大怒,父親熟視無睹。
只有自己的母親,那個在這深宅大院裡沉默是金的女人,一聲深深的嘆息。
他卻像個小孩兒一樣,依靠在母親膝間,抬頭,無限的迷茫,說,可是,媽,我喜歡她啊。
我喜歡她,所以,就註定了我賜予了她一柄殺我的刀。
愛若不休,便於死神同舞。
望著她離去的影子,他笑了笑,這世界,何止只是求而不得,還有遇而不見。
遇而不可見啊!
【73、楔子 夜奔】
魏家坪的清晨,像一枚沾滿了露珠的青果,淡淡的,軟軟的,滿是家鄉的氣息,母親的味道。
當第一縷陽光招著溫暖的手歡躍過塵封的窗戶,微笑著吻向我的臉時,我從長長的夢境中醒來,張開雙眸的那一刻,他安睡在我的身邊,濃黑若墨的發,長而密的睫毛,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的小時候那樣。
同樣的老屋子,同樣的床。
那時,他年紀尚小,喜歡側著身子睡著,黑色的小腦袋埋在枕頭上,嬰兒一樣;長長的睫毛像只熟睡的天鵝一樣棲息在他閉著的眼睛上,略薄的鼻翼隨著呼吸輕輕抖動,白色面板透著淡淡的粉。
我緩緩閉上眼睛。
就好像,這十多年,我們從未離開過魏家坪。
就好像,北小武隨時會汲著他英俊瀟灑的破拖鞋翻過我們家的矮牆,喊一句,涼生,姜生,倆豬,上學啦。
就好像,片刻間,院裡的壓水井就會吱吱嘎嘎的響起,在母親的粗糙的手裡。彷彿她還健在,辛苦勞作的一天將由此開始。而她的小女兒將會像雲雀一樣飛到她的身前,喊一聲,媽媽,我來!雖然,最終水桶一定會落到她哥哥手裡
我知道,這一切都不會出現,只能出現在我的夢境裡。而唯一的幸福便是,他在我的身邊。
是的,他在。
不知是幸福,還是難過,眼淚止不住從我的眼裡緩緩的流下來。我將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肩上,雙手輕輕握成拳橫在胸口,像嬰兒睡夢中的姿態。他們說,嬰兒睡姿的人,都是缺少安全感的,貪戀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