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涼生回頭,喊住他。
半晌,涼生嘴角噙著笑,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老陳,心腹心腹,不是一個離著你近的人,就擔當得了這個詞。
老陳一愣,隨即點點頭,說,我跟了先生五年,從先生到法國讀書開始。程老先生將您交給我,讓我跟著您
涼生看著他,搖搖頭,眼睛裡閃過一絲疏離的笑,別有深意地說,看樣子,還是外祖父更重要,程家似乎更重要
老陳精於世故,大概看出了涼生笑容裡背後的不滿,他就笑,說,我跟了程老先生雖然十多年,可說到倚重,先生更厚待我
涼生也笑,嘴角輕輕一揚,說,陳叔,這你就見外了。我只是驚覺你也算半個程家的人,委託你去查程家大少爺似乎
老陳一聽這個稱呼嚇了一跳,後半句更像是對他忠誠度的詰難,連忙解釋說,哎呦,先生,這個稱呼我真是擔當不起啊。我為先生出力,鞍前馬後,理所應當。再說,您查詢他的下落也是出於關心
好一個八面玲瓏。
但是,很顯然,涼生這次鐵了心讓老陳擺明立場,所以他一笑,說,我關心的是我妹妹。說完,他眉眼淡淡,看了老陳一眼,又轉回頭望著窗外,不看老陳。
半晌,他說,語調很清閒,卻意味深長——陳叔,我從十九歲開始,一切仰仗你來照顧,身前身後。就連學做生意,都是你帶我入門,在外祖父那裡,元老級別的人那麼多,兩位表兄,也是各有親厚之人,你是老陳也無話可說,而在我這裡,你就是我之外的天,誰都該尊一聲陳叔,並不過分。
他是在對老陳示好?卻是恩威並用的模樣。
他是再告訴老陳,若你肯是我的心腹,你便是二爺,而在程老爺,程家兩兄弟那裡,你就是再拼命,也不過是永遠無法入流的人。
涼生的話,讓老陳愣了一下,他深知這個沉默的男子心思如海,深不可測,可是當這片海湧起浪花撲向自己時,他居然有些不知如何應對,只能冒著冷汗,尷尬地一句,先
涼生抱著手,看著老陳,目光裡滿是笑容,聲音卻有些冷,說,當然,這個尊稱,你可以選擇不要,就像你可以選擇,依然把我這裡的一舉一動都事無鉅細地上報給老爺子一樣包括,我今天喊你來跟你說了什麼要你幫我查程天佑的事情。
老陳整個人一哆嗦,他沒有想到,涼生會用這種方式跟他攤牌,告訴他,其實這些年來,他做的事情,自己都清楚。但他又不得不連忙堆笑,說,先生,你言重了。那也是老爺子的一點關心
說到這裡,老陳自知妄圖圓滑此刻在涼生這裡站不住腳的,所以,他連忙表明了立場,說道,先生,我發誓!從今天開始,什麼事情,出了先生的口,入了老陳的耳朵,就爛在老陳心裡!否則,我就擔不起先生如此厚待。
涼生此時面色意外地平靜,並無驚喜。
他看著老陳,口氣淡淡,說,怎麼選擇是你的事。不過,如果我這裡的事情,若還有傳回外祖父那裡的,那麼,陳叔,我就真的把你送回外祖父身邊。
是了,誰都不想自己那麼透明地生活在別人的掌控之下,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外祖父。他隱忍了五年,終於開始緩緩爆發。
老陳連忙點頭,應和。雖然面上微笑,但看得出,他眼神裡的惶恐。
他幾乎是慌亂著,離開了涼生的房子。
我不是老陳,沒混過大家族恩怨,我都能猜測得出涼生話中玄機。
他就是在簡單直接地告訴老陳,你別無選擇——老爺子那裡日薄西山,舊勢力盤根錯節;大少爺和二少爺那裡,經營多年,嚴密的等級關係網早已建立,你混不成心腹;而只有我這裡,可以念在五年情分,既往不咎。
所以,除了乾乾淨淨做我的心腹,你就別妄想左右逢源。
我悄然躲在角落裡,望著落地玻璃窗前,那個眉眼微微冷冽的男子。這是我素來沒有見過的他。這一刻,我突然聽到了時光飛逝的聲響。
朝是青絲暮成雪。
五年歲月,改變了太多;或者說,他並沒在時光之下改變,只是每個人,都有他不同的面,而展示給你的,又是哪一面。
一個男人,他不能將自己的溫情深情展示給下屬;就如同他不能將自己的鐵腕專斷,展示給親人一樣。
他不再是那個校園裡的白衣少年,也不是那個素日裡溫文善良的男子,而是一個生活在大家族罅隙裡的男子,看似生活優渥卻不得不心思深沉處處謹慎。
眼前的他,剋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