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雲定定地看了嬴政半響,忽然道:“師父,今日我才知道,你也會發怒難道,不是因為你所謂的法,我才要去死麼?如今,我都無怨無悔了,你生氣個什麼勁兒!”
這是步驚雲與嬴政目前為止對話最多的一次相處。步驚雲說不出自己的心中是失落還是懊惱,又或許,兩者都有。
為了嬴政的信仰,他得去死,為了他自己的奢望,他無法為繼父報仇。
那麼,就這樣結束,似乎也不錯。
步驚雲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內心中盡是澄澈。
嬴政失望地搖了搖頭:“朕今日始知,你從未懂法。”
一旁,戴著面具的龍辰遠遠看見這一幕,心想,爹他一定很難過吧?必須在親傳弟子與法之中做出抉擇。
就實而言,他倒不認為依照律令處置步驚雲有什麼錯。步驚雲只知自己憤怒委屈,卻不知那兩人雖然面目可憎,卻也罪不至死。更不知,法的存在,不是為了束縛與制裁,而是為了保護。
步驚雲,到底還是不懂。他總以為,即使自己隨心所欲地做了什麼,那代價,自己都能夠承受得起,他以為自己輕生死,世間便當真無值得牽掛之物,是以無所畏懼終究太過年少。
在龍辰想要靠近嬴政,一時又不知該說什麼。掙扎間,卻見嬴政已走遠。
步驚雲重回了牢獄中,靜靜地等待自己的死亡。
公審的那一日,天下會的執法堂前人山人海。不只是天下會中分量重的人到了,就連江湖上的其餘幫派也派了人來,充分表明了他們對此事的高度關注,天蔭城的百姓們紛紛湧在外面。
雖然先前天下會就處置過不少違法之人,但公審幫主弟子,這還是第一次。
坐在上首的江奉熙、方鵠、猗諶等人看著步驚雲,皺了皺眉。這是他們第二次接手有關步驚雲的案件,只是,這一次的性質,與上一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公堂之上,步驚雲對故意殺人之事供認不諱。江奉熙等人的心則在不斷地下沉,難道,真的要判步驚雲死刑嗎?
此時,嬴政忽然站起了身:“經查實,步驚雲殺人之事,為有心人所誘導,此二人與其幕後之人當判罪。然,步驚雲無故殺人亦為實情,當判罪。”
說著,命人將那二人為何會恰巧出現在霍家莊外頭,又是如何與步驚雲起了衝突的證據呈現了出來。頓時,使者中有兩個面上神色就不太好了:“幫主,這是在審步驚雲,為何會牽扯到我們身上。你該不會是為了讓步驚雲脫罪,胡亂汙衊人吧!”
“是與不是,看過即知。”嬴政道:“你二人唆使死去之人挑恤步驚雲,引誘其犯罪,按照律令,該施以瓊刑;步驚雲無故殺人,然而其尚未及冠,又是本幫繼承人,不可受刑。朕為其師,有教導不嚴之過,今日,便在此代其受過!”
在嬴秦律法中,太子不得受刑。若是觸犯了法規,由其師父代為受過也不是沒有先例,前提是,那個所謂的師父不是君王自己!一國太子都不能是罪人了,秦國如何能容忍有個身為罪人的國君?
是以,秦法雖然對君王以下一視同仁,對君王與其繼承人的制約卻相當薄弱。
然而,今時不比往常。嬴政知道,今日若是無人受罰,這一頁便揭不過去,自此之後,法政之威在百姓的心目中怕是要大打折扣。
在場的其餘使者也知道嬴政實則根本不必受罰,但他們保持了沉默。比起對步驚雲動手,間接削弱嬴政的實力,他們更樂意選擇直接傷到嬴政本身!
步驚雲怔愣地抬頭,龍辰驚愕地回首,卻見嬴政利劍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向了自己的左臂血濺大堂給人打來的震撼是無可比擬的,尤其是領頭人自己的血。
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會對律法的可信與否存疑,他們都將成為法的忠實信奉者。
先前兩個被指認引誘步驚雲犯罪之人被帶下去受了黥刑——代表罪犯的刺字橫跨在他們的額頭上,將伴隨他們一生。
部分使者心滿意足地走了——天下會的幫主自斷一臂,受了如此嚴重的傷,只怕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恢復元氣。城主們若有什麼計劃,得抓緊時間才行。
百姓們對天下會的公正進一步信賴的同時,不免為嬴政擔心,也對派來使者的其餘幫派充滿了懷疑。他們並不是傻子,對於場中的風起雲湧雖看不懂,卻也將那些使者眼中的惡意看得分明,這樣一來,對於其餘城池城主的感官立時下降不少,心頭又升起一股維護天下會的念頭。
眾人走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