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雙翩翩公子模樣,儒雅俊逸,竟也端起蠻族烈酒一飲而盡,略帶醉意,“因為這場戰爭,牽涉整個天下啊!君王若不出手,夜星辰必敗無疑,整個天下都要輸給林夕皇帝,輸給修羅。”
“世人都以為這是夢陽與梵陽間的戰爭,其實,這是人與神,神與規則間的戰爭。夢陽軍力強盛,梵陽厲兵秣馬,極北蠻族統一,三方割據,鼎足而立。咒術師,預言師,回魂師,千年難得一見的秘道種族同處一代,如此沸騰鼎盛的局勢,整個天下都是沙盤,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君王可曾想過端坐在南方的帝都皇宮中,群臣覲見,萬民朝拜,跪拜高呼吾皇萬歲?您的先輩們畢生都在追求征服南方,一輩一輩的草原英雄將屍骨填在了南方城池的牆基下,征戰不休,生生不息。如今這大年代,千載難逢的機會,君王就不心動麼?”申凡雙攥緊了拳頭。
蘇日勒和克放下杯子,烏黑的眼睛凝視申凡雙,突然笑了,“大薩滿,你剛才說話的語氣,和上代大薩滿對我父親說話的語氣幾乎一模一樣,當年上代大薩滿也是這麼對我父親說的,結果赤那思部滅了迦扎部,四十萬迦扎部牧民被押在還日拉娜河畔斬首處死,染得還日拉娜河十幾裡都是血水,赤那思部與阿日思蘭部成了死敵,引出後面一連串悲劇。”
“我不動心,不想當什麼皇帝,我只想讓我的牧民過得好些,別無所求。說我不思進取也好,說我是懦夫也罷我不會帶牧民去鋌而走險,草原的男人打一仗死一茬,不是割草,秋天割了來年開春就能再長出來。以前蠻族四分五裂,我打你你打我,男人都耗死在內戰上,我統一蠻族,不是為再帶他們去打仗的,你們南方人的戰爭,動輒百萬人,對總人口不過幾百萬人的蠻族來說,這是要把整整一代的男人都葬送掉,要花多少年才能緩過來?”
申凡雙沉默不語,眼中滿是敬意。
君王眼眸中跳動著火光,沉默了許久,才定定地說道:“更何況,我曾和他約定過,我當上君王后,再不和南方征戰了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就不會有一匹戰馬一名蠻族武士踏上南方的土地,這是我和他的一生之盟啊!”
第115章 肝腸斷,問長生,不爭朝夕(第二更)
夢陽。
縹緲城又是一片朦朧仙境般的美景,整座城闕像被冰晶包裹,閣樓飛角上垂掛著冰柱,晶瑩剔透,陽光照耀下閃灼著絢爛的色彩。即將歲末新年,帝都的商鋪樓闕都點綴一新,襯得那片宏偉皇宮大殿更顯壯觀。
興許是受了風寒,林夕皇帝面色有些蒼白,泛出些死氣沉沉的晦暗,眼睛下顯出陰影,如徹夜未眠般疲倦。
他裹緊袍服,在宮中僕從侍女的伴隨下往白顏皇后的宮中走去。他的侍從也不知道從何時起,當年那披著老皇帝的黃金鎧甲,握著宵練劍,在縹緲城下與蠻族君王酣戰,生生斬斷蠻族君王一條臂膀,逼退蠻族的林夕皇帝,才幾年功夫就體質虛弱到如此地步。皇帝時常頭痛欲裂,徹夜難眠,不思茶飯,站得久了就會暈眩,若無人照料,說不定一頭栽倒下去都無人知曉。
這個操持整個夢陽帝國的年輕皇帝,像幾年間迅速衰老了一樣,身上的琉璃龍翔袍似乎在瘋狂吞噬他的生命。其實林夕皇帝才不過二十五歲,皇冠下的頭髮竟變得灰白斑駁。
照例,正午是皇帝來聽皇后彈琴的時候,幾年間,皇帝與皇后相敬如賓更如冰,皇帝從未在皇后處過夜過,也未有血脈降生。皇后撫琴,皇帝聽琴,偶爾能隔著簾子攀談幾句,便是難得一遇了。
不少貴胄都拼命將自家姿色美豔過人的女子貢給皇帝,希冀他能立為妃子,若能搶在皇后前給陛下留個龍種血脈,說不定就能把白顏皇后的位置頂替掉,万俟氏曆法,長子為尊,這太子之位可不就實打實了?與那一步登天有何異處?奈何皇帝這麼些年對淡漠冰冷的白顏皇后一往情深,對周圍的鶯鶯燕燕視若無物,氣得這些平日備受矚目的佳麗千金捶胸頓足,就差指著皇帝鼻尖罵他不解風情。
誰也不知道皇帝在想什麼,沉默寡言的皇帝幾乎隻身一人就將整個夢陽變得強大無匹,不需要繁文縟節,不需要朝綱紀律,廟堂政事極有效率,不需要臣子的建議,甚至幾個負責斟酌商榷的黃門庭大學究也被罷了官,大小政事全由皇帝一人決定!
然而代價也是鮮明的,皇帝的白頭和虛弱的身體便是。
今日,林夕皇帝聽完皇后的曲子,嘶聲道:“能再彈一遍麼?一小段就好!”
虛弱的,帶著商量,甚至有一點分懇求的語氣。
珠簾後的白顏皇后看不清表